這根心絃剎那斷了,在心頭上豁然割開一道缺口來,驀地竟有些發疼。
連笙呆呆望著少陽,少陽面上的笑容模模糊糊,隱約彷彿還有當年自己的影子。當初那個妙手空空闖江湖的小姑娘,快意逍遙,只為十幾年夜夜入夢的一位少年郎,就敢隻身尋遍江南江北。她初見他時,也是這副模樣,死皮賴臉,熱絡熟稔像已同他結交了八百年。然而怎的一晃眼,原是自己悄然間變了……
她一念瞬起,竟就感到無盡的黯然泛上心來。
這幾年流離輾轉,歷經人事,教她已然忘卻了自己的舊時模樣。直到眼前的小姑娘,咧著嘴角,笑得幹淨純粹,才讓她驀然想起,倏忽時已逝,人全非。
於是眼裡瞬而落寞黯淡,再不想抬頭,只低低地垂了腦袋,跟著豫王進府。
長青與二位先生居於一院,便同過去在衛將軍府上一樣,一人一屋,連笙則是豫王先時已然說定的,被安排去了少陽院中,就住在她的隔壁。
院子不大,只光照倒很足。
然而即便是滿庭日光,此刻落在連笙眼裡卻也是晦暗一片。自打府門口驟然間失魂落魄後,她便一直打不起精神來。謝過了豫王與少陽,只一人獨留於房中收拾屋子。
時已過午,她將隨行帶來的物什一一歸置完畢後,正端了盆子要去水房打水,一回頭,卻見一人正倚在門口看她。
未著鎧甲,只是一身便衣,嘴角微微勾起,眼落繁星,眸光深深。
手中的銅盆一個沒拿穩,“咣當”一聲砸落在地。
“身子已好了嗎?”長恭踏進門來,立於她跟前,擋住她眼前所有日光。
他背光站著,映出的輪廓瘦了,清減了不知有多少圈,臉上還帶一絲疲憊神色,唯獨眼神卻分外地亮。
連笙眼底發紅,默默點了點頭。
明明應當極高興的事,不想心下卻會更加悵然一片。想起自己先時的神思黯然,並非是她傷懷多思,眼下看來,她心中感慨的物是人非,實在是不無道理。若在過去,與長恭這樣久別重逢,數年前的她定然早已是飛奔著撲上前去了,可如今也不知怎的,竟就呆呆立在原地,只默默由著眼圈發紅,埋頭一聲不吭。
終究是自己變了。
“我去往鄞城的信,可都已收到?”
心頭一聲嘆息,聽見頭頂長恭這樣問她,便又將頭點了點:“嗯。”
“今日軍務有些忙,沒能去接你們,一路可順利?”
“嗯。”
“怎的不高興?”他察覺到她的異樣情緒,忽然伸手抬了抬她的臉。
連笙心中思慮,無法道與他聽,便只黯黯垂著眼道:“沒有隻是……許久未見,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我……”
然而半句話還未道完,便忽地被他低頭堵了住。
別後一吻,帶著濃濃相思,落在她的唇上。
連笙一時不能言語,轉眼卻已被他攬入懷中。長恭將腦袋緊緊貼在她額畔,吻了吻她額邊鬢發,低低道了聲:“我很想你。”
附於耳旁的喑啞低醇,連笙驀然只覺眼圈更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