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長恭說話的這個當口,連笙接了玉佩,站在一旁仔細揣摩。
她半低著頭,將那玉佩託於掌心反複翻看,玉色上乘,羊脂通透,她的指尖摩過上頭清晰紋路,神思便同白駒一般飛過。從江州到永安,從將府到軍營,一回回一幕幕,倏然閃過,記憶裡彷彿一點模糊的影子,漸而清晰,漸而清晰,似乎有根梁木,她坐在梁木上,眼前是房頂,一回頭……
“兆惠將軍也似你這般看過這枚玉佩……”
長恭忽而一句喃喃自語,連笙猛然抬眼與他四目而對,登時卻是清脆的“嘩啦”一聲,心頭那方模糊重影竟如水幕斷落,瞬而清明——是兆惠!是她躲在秦汝陽的府上,偷瞧兆惠更衣時見的那幅紋身!
連笙一時茅塞頓開:“我記起來了!還在哪裡見過它!”
於是掩也掩不住的滿心激動,將她當日所見一五一十道出來。當日秦相府大宴,她去秦汝陽房中尋密道,不想竟會撞見秦汝陽領了兆惠回屋更衣。兆惠無意提起身上有幅不可見人的紋身,連笙按捺不住滿心的好奇便偷窺了一眼。
當日就覺十分眼熟的紋身,直至今日才是將腦中所有的細碎剪影,連綴成了一片。
長恭母親的玉佩,兆惠身上的紋身,前趙國舊皇宮裡寵妃寢居的浮雕……
長青頓然回頭,問墨先生:“這位寵妃李氏,膝下可有子嗣?”
墨先生面含微笑立在他身後,博古通今的墨先生,從來長青問,便有答。彷彿終於等到了這一刻,墨先生目光中竟似流露一抹欣慰之色,微一點頭,道:“有。”
“前趙皇妃李氏,膝下育有一子一女,九皇子劉惠,胞妹平碩公主,劉冉。”
話音落,長恭長青登時滿面震愕。
不過是改了一個姓氏,再熟悉不過的兩個名字。
兆惠。
兆冉。
正在一屋的愕然,鴉雀無聲裡,長青向連笙抬手:“這枚玉佩,給我看看……”
連笙應聲回神,遞了玉佩給他。長青接過,握於手中仔細端詳一番,片刻過後卻驀地疑了一聲。
“兄長有何疑問?”
“這個‘再’字,是你孃的小字?”
長恭搖搖頭。
“那可與你娘親有關?”
“我不知道……”
長青聞言便一撫玉佩:“或許……這枚玉佩,並非是你娘親之物。”
“兄長此言何意。”
長青便將玉佩掉過頭來,面向於他,道:“你且細細瞧這‘再’字,雖是精工細琢,但那頂上一橫,收尾處的筆鋒與力道,卻與底下略有不同,應是兩人所刻。若那一橫是後添上去的……”
“這不是個‘再’字,是‘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