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長青明顯的瘦削,不過短短十餘日,比之她走前見到的兄長,竟像是換了一副模樣,胡茬冒起,眼窩深陷。連笙忽地又起一些心酸來,可知這世上,還是有人掛念她的。
“兄長怎會在這裡,是要出門去?”
她弱弱地移開話題問了一聲,卻聽見長青仍舊填滿怒意的低罵:“我出什麼門!我哪裡敢出門!你好好的就跑了,連句話也未給我留,問長恭,也不知道你跑去了哪裡!我日夜擔心,派人滿永安城地找也沒有音信,只好天天就守在這府門旁邊,生怕錯過了你回來!”
話裡止不住地顫抖,甚至還帶了一絲哽咽,不知是因生氣還是害怕。
連笙看長青,終於再抑制不住的鼻尖發酸,湧起茫茫淚幕來。
身前長青漸而平息了,望著她兩眼泛起的通紅,抿著嘴強忍的眼淚,心中從那又怒又怕裡,驀然而起的憐惜,輾轉盈滿心頭,於是重又問了一聲:“你去了哪裡?”
這一聲柔軟認輸,才教連笙雙淚一滾,落了下來。
她垂著頭低低答道:“去了舊時的長樂坊,而今改作客棧了……”
“一連十餘日都在客棧裡?”
“都在客棧裡……”
“那為何要不辭而別?”
話戳到連笙心坎上,連笙不語。驟然的沉默,長青想來也是隱隱知道為何,遂而輕輕嘆了一聲,半晌才又道:“連笙。”
“是。”
“曾經在鄞城,鄞城城牆上我與你說過的那些話,你可還記得?”
連笙心頭微微一動:“記得。”
“當日我曾說,若有一天你需要我,我還在原地等著。那若有一天,你要走了,像這回一樣……”他頓一頓,抬起眼來深深凝望於她,“不要留我在原地,也不要瞞我,你若要走,我陪著你。”
連笙心上輕輕顫著,心酸感動,剛要答他,卻就聽見身後噠噠而來的馬蹄聲。兩匹馬拉的一輛華車緩緩停下,停在府門前。
四角宮燈,宮裡來的馬車。
連笙些微詫異,便見車門開了,從車裡一前一後,下來兩個人。
長恭眼中掛笑,先跳下車子,伸手扶了少陽一把,少陽亦是面上春風,從車中下來。二人轉過身,見到連笙與長青,彼此卻皆是愣住了。
長恭的笑意不自覺斂了斂,連笙當場便僵在了原地。
這一剎那間,她彷彿什麼都明白過來了。她不聲不響離開了十餘日,連兄長都是擔憂至此,長恭竟卻像是沒事人一般。那眼裡分明的笑意,與少陽在一起時的笑意,深深刺痛了連笙的眼。
她垂下頭,背過身去,再沒看長恭。
面對兄長,連笙兩眼通紅,問他:“兄長方才說過的話,可是當真?”
長青點頭:“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