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衛大將軍參加皇太孫的冊封典時曾帶回過一份旨意,要由長恭負責三月春祭的行宮外圍守衛,而今太監宣旨,便是為了此事而來。聖旨上清清楚楚,要他即日赴行宮,整頓衛隊,肅清閑雜。長恭率了眾人皆跪在堂下仔細聽著,紋絲不動,直到太監讀到末尾一句,他才倏忽一愣,連同連笙也是兩眼一抬,聽見宣旨太監說的話:“但有不明,悉請兆惠大將軍示下。”
“對了,還敢問公公,此番春祭,兆惠將軍……擔任何職呢?”長恭接過旨,打了賞後,趁那宣旨太監高高興興正要出門之際,隨口便問了一句。
那太監自然毫不在意,立時拱起手道:“回中郎將的話,聖上有旨,令兆惠大將軍任今春祭典總排程,統掌親兵衛、行宮衛隊與宮外守衛,方才旨意上業已宣明,中郎將初次擔此大任,若有不明之處,但可去請兆大將軍示下。”
“哦,原是如此,”長恭禮貌地頷首致意,“如此甚好。”
“是。”那太監說著又恭恭敬敬地弓身拜了一拜,“中郎將若無旁的疑問,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好,有勞公公。”
那太監作了個揖,便畢恭畢敬地退出門去,長恭站在門口目送,待到宮中的車馬行得遠了,他才轉過身來。身後不遠處,連笙正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看,他會意與她點一點頭。
長青的屋子,春寒未盡,炭火還生得暖洋洋的,連笙抱了杯熱茶暖手,安靜地聽長恭與長青商量對策。長恭即日便要離京,行前這一夜,他們一致認為,無論如何都該去左相府走上一遭了。
只是,連笙問:“那密室入口就設在秦汝陽床榻旁,深更半夜的,你們要怎樣才能避開他進去呢?”
她的話音剛落,長青便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看起來似乎已然有了主意,可這一眼意味深長裡又帶了些許凝重,似乎不願意那樣做。但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連笙……”
“聲東擊西吧。”長恭忽而出聲接上,打斷了他的話,“你來引開秦汝陽,讓我趁亂進去。”
連笙想也不想便一口應下:“好。”
長青聞言抬了抬眼望向長恭,又低頭皺眉道:“連笙,此行比之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兇險,要不還是,容我再想一想……”
“不想了兄長,”連笙放下杯子笑笑,“再想天都要黑了,就這樣定吧,我能行。”
她說話時,眉眼當中盡是寬慰他的神色,比屋裡生的火爐子還要暖和,長恭看在眼裡,心頭一時有些別扭。他又何嘗不知此行兇險,只是這樣短的時間,即便是兄長,又能有何更好的辦法,倒還不如幹脆些,直與連笙說了。
可真到說出了口,他又只覺懊悔不已。
連笙義無反顧地應下了,越是這樣的義無反顧,長恭心頭便越覺難受,轉眼卻又見她反過頭來只寬慰兄長,心裡便落寞得彷彿自己真該做這十惡不赦一般。
耳朵裡聽見長青道:“那我但求一事。”
“兄長請說。”
“今夜行前,須請墨先生與白先生同往,連笙引人,長恭入室,二位先生定要留在府外接應。”
“好。”他與連笙不假思索地齊聲應下,只見連笙含笑望著長青,笑靨裡有不盡感激,好似謝他顧慮周全,自己一時只顧附和,便覺自己彷彿是一個隨意插話的局外人般,遂又滿腹心事略低下了頭。
連笙聽出長恭話裡的低低沉沉,有些不放心地抬眼看了看他,見他低眉垂眼,看不到他眼波之中流轉的黯然情愫,於是也只當他憂心忡忡,並未太過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