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婆跟繪之將東西收拾到牆根,繪之單拿出那籃子野草,對範婆說:“範老伯在山中犯病,吃了這個,好受了些,所以挖了幾棵幼苗,栽種到家裡,以後不舒坦的時候不妨嚼一嚼。”
範婆一聽範公犯病,先是一驚,扭頭就去看範公。
範公忙道:“先時是走路累得,一時不察。”又嗔怪繪之:“你這孩子,才說你老成,差點嚇到你阿婆。”
範婆先是疑惑繪之的身份,現在聽範公這樣說,便猜測難不成是繪之救了自己相公?不過她看繪之的目光卻更加溫和,也不多問,說:“我先刷鍋,咱們吃飯再說。”
繪之問範公:“範老伯,它們栽到哪兒合適?”
範公想了想,指著南牆根兒,對繪之道:“那邊的地兒窪些,太陽也難曬到,不如就栽哪兒。”
繪之當然沒意見,在牆根處尋了鐵鍁,自去刨了幾個淺淺的坑,先把小苗兒栽種起來。
她做事認真仔細,像照看朋友一樣,細心的培土,那些帶著泥土的幼苗下到土裡,竟然沒有一點蔫樣,仍舊精神十足。
範公下山辛苦,回到家又經過一場吵鬧,此刻緩過勁來,看見繪之的樣子,有些頹敗的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笑容。雖然繪之照顧的只是幾株小苗,可他還是從心底生出一種受到重視的歡喜。
扶著膝蓋站起來,他緩步走到灶房裡頭。
多年的夫妻,他自是知道老妻現在有一肚子疑問,正好,他也想找她商量商量。
兩個人在灶房一通嘀咕,範公將自己一路的遭遇說了,範婆自是先擔心他,啐道:“本就知道自己有那毛病,怎還跑那麼遠去?也不怕……”
她心裡雖然慶幸,卻著實後怕,不過訓完了範公,也就揭過去了,兩個人都這般年紀,其實看的開。
“虧了那女娃子,要不是她,我這裡也是早晚的事兒!她這可是救了我們兩條老命。你尋思怎麼謝她?我看她也不像過的好的樣子。”範婆便問。
這下輪到範公吃驚:“你說啥麼,分明是個男娃,怎麼說女娃?”
範婆白他一眼:“這都看不出,真真白唸了那麼多書,吃了那麼多鹽。”
範公伸出腦袋去看,見繪之正提了一小桶水在澆南牆根的小菜地,又將頭縮回來:“怎麼是個女娃?”
範婆嘆了口氣。這世道,當然是男娃比女娃好混的。
範公喃喃:“本想著上蒼垂憐,叫我撿一個兒子回家養老,可見,老天爺還是怪我早年耿介太過啊!”
他這樣一說,範婆心裡也不好受,兩個人年輕時候恩愛,到老關系也很好。命中無子,範婆本應被休棄,可範公硬是將無子的緣由攬在自己身上,範婆這才少受了磋磨。
不過範婆卻也知道,既然相公傷心著,那她就不能再傷心了,更要打起精神來安慰他,便用胳膊拐了他一下:“你又說什麼話?!要不是人家救你,你這會兒至不成在哪兒呢。這還不是老天爺開眼?!女娃又咋了?女娃我照樣稀罕,我看她比老二家那幾個狼崽子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