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不說一聲就走,夫人生氣,不捨得打三爺,還不捨得打我們嗎?打了我四十板子呢!”說著就哽咽了。
範成放下糧種,從屋裡竄出來:“我走了,你們也鎖門早點歇著吧。”
繪之朝他揮了揮手,託著石榴的胳膊往屋裡去:“這倒是我的錯,先前也沒考慮到你們的處境,我給你陪個不是。你說夫人打你們,還有誰捱打了?陳力?”
石榴想起陳力,也是牙根癢癢:“是他,不過打他少,這小子可油頭。不過他以後就不好過了,三爺也不要他了,打發他去洗馬,哈哈。唉喲!唉喲,好痛!”一笑,樂極生悲,牽扯了背上傷口。
繪之抱了些幹草放到床上,重新鋪了褥子:“你傷沒好,先趴著睡吧。等明天我再帶你去看大夫。”村裡現在沒有大夫,生病吃藥也要去外鄉。
石榴有點不好意思,主動道:“三奶奶,我,我贖身了,這次來,是投奔你來了,你要是趕我走,我就真沒地方去了……”
繪之:“……”
“你吃飯了嗎?”
“沒吃。”
“那你等著,我去下兩碗麵,我也沒吃。”
繪之出去生火做飯,石榴偷偷瞄她幾眼,見她面容平靜,不像嫌棄自己的樣子,微微放心,依言趴床上去了。
水開後,繪之將早先擀好的面放入鍋裡,就聽到石榴的打鼾聲。苦笑著搖了搖頭,知道她受著傷大老遠回來,肯定是辛苦了,也確實說不出趕她走的話。
心裡兩只小人,一隻道:“一個人過活多好,沒人嘮叨,平日裡頭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也不用惦記旁人,自由自在……”
另一隻道:“都養了一條牛了,再多養個人也沒啥吧,何況她也不是嬌滴滴的大小姐。再說,還能給你做個伴呢!”
繪之將這兩只都按下去,心想:“來都來了……”
她跟韓銘和離,是有一部分對韓南天跟江氏的怨氣轉嫁到韓銘頭上,但還不至於去怪陳力跟石榴。
端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進屋,她才去看牛,給它添了草料,又把柵欄關了,將門重新鎖上,回頭去看那陶盆,見鑰匙在裡頭,不過位置變了,便知道這是範成進來拿鑰匙開的門。
這一翻收拾折騰下來,面條也由熱變溫,她推了推石榴肩頭:“起來,吃了面再睡。”
石榴起來後虛虛攏攏的不敢坐,便又拿了薄被給她疊成四方塊兒放到板凳上:“坐吧。”
石榴這才坐了。吃了幾口面條,眼淚卻又流出來。
繪之本身不是個喜歡被人安慰的,對於安慰人就更沒有經驗,此時聽到她哽咽,恨不能整個人都埋面條碗裡——
但石榴的抽噎聲越來越大,吸溜鼻涕的聲音太刺耳。
那要是萬一沒吸住,落到碗裡,可就瞎這碗麵了。
最終,屋裡響起一個無奈的女聲:“好了,那你想留下就留下,別哭了。快用帕子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