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張用了無數,上面筆走遊龍,俱都是那人所寫的字。
天明瞭,眾人才覺疲憊,打著哈欠入睡。
唯獨繪之看著精神還好,對那人道:“這些字紙就放在這間屋裡,等您休息好了再收拾。”
那人看了看道:“我還是在這屋裡睡,只勞駕給我一副鋪蓋就成。”
繪之便收拾木榻,鋪好被褥,等此人入睡了,才攜著韓銘的手也回屋歇息。
帳子裡頭,韓銘攬住她的肩膀:“姐姐,以後你就只屬於我了。”
繪之呢喃:“日子還長呢,快睡吧。”
待到午後,繪之做得了飯,去敲那人的門,卻見那人正在屋裡認真謄抄筆記。
“您沒睡?”要說人沒睡,她應該是早就聽到動靜,但一直沒聽到。
“不,從未有過的好睡。這榻也好,被褥鋪蓋也好!”那人放下筆,贊嘆道:“時至今日,我方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虛此行,不虛此行!”
繪之只笑,不多打擾,放下盛放飯食的盤船,道:“您自便,我就不多打擾了。”
“且慢!”那人連忙喊住她。
繪之停下腳步看他。
那人略猶豫,還是開口問道:“你跟韓南天韓王爺……,我知道他是你公公,並且你婆婆還在你這裡養病,那……”
繪之道:“我明白,不過你放心,並不影響。”
她並非是一無所有惶恐不安的幼兒,受過的傷結痂後成了護衛自己的甲冑。
時至今日,血脈之情無法束縛韓銘,更無法束縛她。
她跟他,都是獨立的個體。
那人雙眼炯炯有神,鄭重點頭:“我信你。”
繪之灑脫一笑。
她不需要誰來認可自己,時光不能逆流,人都要往前走,往前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
就是現在,她也不敢說自己的路以後都是坦途,但有韓銘相伴,她想,即便遇到困境,我也可以把它當成坦途,一步一步的認真走過去。
慕家莊多年藏汙納垢,用平民百姓做掩護,底下做的盡是些傷天害理之事,尤其是青山鐵礦,埋葬屍骨無數。
然而繪之的到來,她專心耕種,在種糧食一道上拿出平生最大誠意,終於使得慕家莊的風氣為之一變。
本來慕家莊就像沼澤地上虛虛蓋著一層青草,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那沼澤竟然慢慢化為良田,裡頭原本的爛泥竟然也成了滋養莊稼的東西。
繪之其實不會凝聚人心,但她用她的最勤勞,最樸實的行動,感染了眾人。
有的人像巨樹,有的人像高山,她就像土地,沉寂無聲,卻滋養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