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之出了門,果然見老鄭頭坐在莊頭的大石頭旁哭。
繪之並不想聽他的心酸往事。人跟人不一樣,有的人喜歡傾訴,有的人喜歡聆聽,繪之則是兩者都不愛,她既不願意聽人訴說痛苦,又不願意將自己的痛苦剖開給別人看。
因此這會兒見了老鄭頭,也只是默默的走過去坐在一旁,希望他哭完心情好了,然後大家各回各家去。
誰知老鄭頭很有訴說的意願。
“繪之吶!”他張嘴,然後使勁吸了吸鼻子。
繪之也沒料到他今日不按套路出牌,這眼看就是長篇大論,偏她是上趕著來的,這要是立即走,也忒無情無義,只好悶悶不樂的“嗯”了一聲,指望老鄭頭能從這個“嗯”裡聽出她拒絕雞湯的意願。
老鄭頭不嫌她“嗯”的敷衍,自顧自的說:“那孩子走的時候,我心裡可難受了,當時就跟你嬸子說,要是他泉下有靈,就託生到我們家,我一定護他平安長大……沒成想,後來你嬸子竟真的有了……嗚嗚……”說著就哭了起來。
繪之瞬間反應過來,他這是說的郭摯……
良久,老鄭頭的哭聲由大變小,她才幹巴巴的說道:“若果真如此,那是好事,我們都多愛護他,鄭叔不應該哭,應該高興。”
老鄭頭別別扭扭的道:“我這是高興的哭。”
繪之扭過頭去,一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樣子。
她其實不善於跟人分享痛苦。覺得痛苦就像刀子,平常存在心裡,若是對外人說這痛苦,就像把刀子從心裡拿出來一樣,勢必要劃破血肉,再添新傷。
經歷越多,壓抑越多,顯得她整個人都有些無情。
老鄭頭也是這麼看她的。雖然她說了些安慰的話,但那些話就像她背誦出來的一樣,毫無感情在裡頭!
被繪之“冷靜”的安慰一通,老鄭頭的悲春傷秋顯然是不能成了,只好站起來,拍拍身上土:“我回去看你嬸子,你也回吧,天色都不早了。”
繪之道:“嗯。”頓了頓道:“鄭叔,我要去地裡割韭菜,你也拿些回去吧,給嬸子炒個雞蛋補補。”
老鄭頭怒,這顯然是出來割韭菜,然後順便跟他說幾句話!
“不用了,等我們想吃了再來割。”
繪之不明白他為何前一刻還那麼“溫柔多情”,後一刻就“惱羞成怒”了,不過她也不關心這個,就道:“那你趕緊回去吧,我割好韭菜也要回了,免得韓銘在家等急了我。”
她覺得自己解釋的很到位,可在老鄭頭看來,這又是一個她順路安慰自己的明證!頓時一甩袖子,氣鼓鼓的回去了。
他決定了,等孩子生下來,既不給她看,也不給她抱!
又過了幾日,外出送信的李盛回來了。
當日繪之一將韓銘接到小田莊,就沒怎麼耽擱的給韓南天跟江氏分別送了一封信。
兩封信的口吻都是一樣,說她偶然得知韓銘生病,見他不懂照顧自己,就將他接到身邊,又說了些從前年輕氣盛,不知世事艱辛的話,在韓南天跟江氏面前算是間接的服了一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