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很淺,睡夢中彷彿不大好,皺著眉,眼窩深陷。
繪之想起範婆從前最愛替自己捋額頭,便抽出胳膊來,一邊自己活動,一邊給他撫摸額頭,她先是從上往下捋,順了兩下發現這樣有點叫人閉眼的意思,就跟那些話本裡頭寫的,某某死不瞑目,他親友替他合上眼睛之類,連忙歪頭呸呸兩聲,重新往上給他捋了起來。
剛開始她動作還有些不熟練,不過後來想起範婆,很快就找回當初的那種感情,捋的也認真起來,且嘴裡還小聲嘀咕:“以後咱們就都會好起來了,再不吃虧受罪了。”
把韓銘捋的額頭舒展,睡容也輕鬆了她才鬆手,甩動著胳膊走出門去。
外頭街上卻熱鬧了起來,她側著耳朵聽了很長時間,也沒聽出不對勁來,就又回屋守著韓銘。幹坐著等了很久都沒見他醒過來,目光落在兩只空麵碗上,她突然一怔。
至此,總算是接上她覺得不大對勁的那一環了。
賣藥的老漢沒糊弄她,蒙汗藥很好使。
犯了蠢有機會反思,這就是幸運,她一巴掌拍自己額頭上,將碗收拾走了。
昨天的面一股陳味兒,她吃麵的多,大部分肉絲都在韓銘碗裡,所以韓銘到現在都沒醒。
這一茬此時想起來,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反正以後再不敢亂用藥了。
她聽著外頭沒有人聲了,帶上鑰匙,悄悄的開了門走了,回了客棧結清房錢,牽上馬先去買了一輛馬車,然後繞路去韓銘宅子那邊逛了一圈,照舊沒聽到異動,只覺得心裡空蕩蕩的,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替韓銘覺得不值當。
從那邊的巷道裡頭出來,沒再耽擱,直接到了蘇家。
估摸著韓銘還在睡,她故意放輕了手腳,沒想到才推開看就對上韓銘的眼睛。
韓銘正摸著他的腿,神情裡頭帶了點天真的問道:“姐姐,我們這是死了嗎?可我死了怎麼腿都還沒好?”
韓銘傻了。
繪之心裡咯噔一下,手心裡一下子冒出了汗,“沒有死,我帶你看醫生,咱們會把腿治好的。”
韓銘點了點頭,像個很聽話的乖娃娃一般,然後伸出手給她。
繪之轉過身去將他背了起來,這次他終於知道圈住她的脖子了,她卻有種窒息般的難受。
要是因為蒙汗藥吃多了而變傻了,那她可真是一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
不管怎樣,先帶他去找大夫,她把他打扮一番,扮做自己的弟弟,對大夫解釋他們從鄉下上來。
大夫根本無能為力。
不出所料的一個結果,無非是在絕望上又覆蓋了一層灰塵。
“不要緊,”她咬了下牙:“咱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