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吉伯特,吉伯特就是她。
“啪。”
整個階梯教室淹沒在一片黑暗之中,僅有的一點銀白色光亮打在舞臺中央那弱小輕顫的肩膀上。
“吉伯特,威利斯對你進行了體罰,他還用鞭子抽你了,是不是?”母親姣好的面容微微扭曲,眼中溢滿了不可置信。
她千辛萬苦懷上的孩子,精心撫養了這麼多年的孩子,卻在今天——在今天她才被告知,那受人尊敬的威利斯教師,從入住她家對吉伯特進行授課學習文法開始,就不斷使用那原該春風拂面的柳條、藤鞭,抽打她的吉伯特的瘦小的身子!
年輕的吉伯特將頭別開,靠裡一側的手微微握成了拳,“老師沒有那麼做。”
“你還要包庇他!我都知道了,都聽說了。”母親喘了口氣微微平複激動不已的內心,“把衣服脫下來,讓我檢查,看看你有沒有在對你的母親撒謊。”
“母親,我已經長大了。”吉伯特抬頭直視自己的母親,眼神堅定又倔強。
“你脫不脫?”
“不,我有拒絕的權利。”吉伯特看見門口窗後突然出現的老師,目光一閃。
母親沒再說話,突然俯身下去握住了吉伯特的手腕,順勢撥開了吉伯特手臂上的衣服,露出吉伯特並不光潔的手臂來。
門後的威利斯怒目盯著母親的背影,視線到小吉伯特身上才又放柔了幾分。他在門口站了很久,聽到母親生氣的質問聲,又聽到那被他用藤條教育了不下三四十次的小吉伯特一字一句地反抗道,“即使我要死了,我也要學拉丁文、當牧師。”
威利斯巨大的身影一晃,險些撞開了門,眼中竟亮光閃閃地含了淚。
“夫人,埃米琳夫人和傑奎琳侯爵夫人已經在花園裡等著了,她們問夫人什麼時候下去與她們一起在花園裡蕩千子。夫人們還帶了幾位小姐來。”被鎖住的門的對面、廊道的拐角處恭敬地站了個家僕,頭埋得極低。
母親一瞬間變換了情緒,松開了吉伯特的手,輕聲警告他道,“這周沒有我的允許,除了自己的房間,哪兒都不許去。我也會盡快為你換一個新的老師。”
優雅的腳步聲和小碎步齊齊離開,吉伯特年輕的面容上一瞬間出現了惶恐無助、孤單失落的表情,下一刻,又像記起來什麼似的猛地一抬頭,他的老師威利斯教師還在。
吉伯特突然從地上起來,瘋狂地轉動已經上了鎖的門把無果,一拳砸在了門上,身子順著門慢慢滑落下去。隨之滑落的,還有他的眼淚。
樓底下傳來母親和其他夫人的嬉笑聲,吉伯特抱住自己的膝蓋蜷縮成一團,頭埋在雙膝之間,低低地哭了起來。
門後的威利斯依然毫無辦法地站著。
唯一的燈光滅了。
階梯教室的燈光重新亮起來的時候,一組的人員站成一排在舞臺上向大家鞠了一躬,而後有序離場。
場下後知後覺地響起稀疏的掌聲,緊接著掌聲如鳴似雷,經久不息。
陳天放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演繹了一個情感懵懂的小少年的蔣牧謠,準確地說是追隨著她的右手——幸好劇本不是寫那什麼破老師跟吉伯特扭扭歪歪地膩在一起講學的片段,不然他不保證他能否看得下去——蔣牧謠拿到的是男生的角色,和她對戲演教師的是一個男生。
不過他更擔心她的手。
明明只是一個表演而已,非要那麼認真。
但不可否認,在臺上的她與現實中的她完全不一樣。一個光芒萬丈,一個低調得像是彙入大海的一泓清泉,難以被發現,甚至永遠被淹沒。
陳天放想了想,對著前邊的元陳道:“去,到學生會拿一卷繃帶來。”
“哎喲我去,”元陳被突然出聲的陳天放嚇得差點跳起來,一臉的茫然,以為沒聽清楚又道,“什麼?拿繃帶幹嗎?”
陳天放:“演得太認真受傷了的話,我們學生會得負責。”
元陳:“……”你自己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