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羅開先來說,迎來送往耗費口舌的日子是一種煎熬,這也不是他所習慣的。但是硬著頭皮裝客氣,他也必須裝下去,因為上門就是客,是看好自己,不能“不識好歹”。
當然,能找上門來的可不是平素喜歡東走西串的無聊婦人,多是各家有些威望的主事之人,大多都是面冷心熱話少的西北漢子,這些人往往生硬的客套幾句之後,便直接問詢羅開先預備之後如何、靈州現狀如何之類的實際問題,若是感到可心意,便會直截了當地開口說“三郎將軍,訥家還有三個娃沒事做,小的十四,大的十八,送你靈州咋樣?”之類的話語。
就為這些熱情的話語,羅開先也不能不熱情。
不過接下來的對話,就與李繼沖等人對話時完全不同了,沒那麼多文縐縐的雅言,而是盡量貼合此時綏州的腔調——“訥兄憑地客氣,聽聞訥兄家中傳有魯班術,還有兄弟三個沒娶娘子?趕緊都來訥靈州,訥靈州正缺人手,保你辛苦一年就能起幾間大房,還能分上百十畝田地養些牛羊,來年給兄弟娶個美嬌娘!”,這類對話對於羅開先來說可要比雅言輕鬆得多,換幾個字詞,換上後世的綏德老音,簡直無縫對接。
不過這樣的事例並不多,大多綏州漢人還是決定觀望一陣,畢竟靈州在數百裡之外,遠行一趟並不容易。
除此之外,綏州此時可不是僅有漢人,鮮卑人、突厥人的後裔並不少見,剃光了兩鬢頭發的契丹人同樣也有不少,對他們來說投靠一個強大的首領並非難事,只要他能保證公平。
所以上門的人裡面同樣也有一些這類的人,這個時候羅開先的語言能力也招架不住了,契丹話和鮮卑話他可不會,突厥話雖能湊合幾句,卻無法面對複雜的情況。好在他的親兵隊伍裡並不乏語言天才,交流也並非難事。
這些人同樣在觀望——宋雖然強大,但農耕的事情他們可並不熟悉,而且他們往往並不願意下馬勞作。
羅開先對這些全然不在意,因為他知道,未來他會需要太多的人手,只要勤勞能付出辛苦,不是那種狂妄得認不清自己面孔的野心家,他都能夠一體包容。
這並不奇怪,對於在後世民族融合背景下成長起來的羅開先來說,所謂的族群差異就是個屁。普通人大多數求的就是一個吃飽穿暖,外加一點精神訴求就是繁衍生息血脈傳承——不管哪一個族群都是如此。
而那些刻意的族群劃分,不過是各種各樣的野心家為了自己獨享民眾供奉而建立的狹隘圈禁體系,所謂“民族特性”這種冠冕堂皇的帽子與普通民眾的生活又有何益?不過都是生存的負擔和精神的禁錮而已。
他的這種心態反應到日常的表現,在周圍普通人看來,卻是一種特異,不同於時下各族互相排斥的一種包容,是一種心胸寬廣的明證。
這種心胸寬廣的評語會給他帶來怎樣的未來?
沒人能夠一語說清。
……
迎來送往的日子並不久。
三天之後,之前答應幫忙的楊、張幾位派人來通知他地選好了簡易的祭壇也搭建好了,他可以帶人準備祭祀了。
又過一天,難得的風和日麗,羅開先帶著兩只小娘盛裝打扮,於綏州正北一處新選的山地祭拜上天,埋下標註羅氏宗祖名位的基石,他算是正式在這方土地紮根。
再轉一日,即是羅開先預定的啟程日。
褪去朝陽紅色的曜日當空,黑底紅字的旌旗招展,盔明甲亮的親衛們氣宇軒昂,鞍轡華麗的高頭大馬精神抖擻。在準備好了通關文牒的刺史李繼沖、還有掛著各種長須短髯的綏州各家族老的相送下,羅開先率眾離開綏州,開始了繼續汴京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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