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開先瞟了瞟野利悍石的面貌,心中暗道誰若以貌取人看這黨項人族長,必定會吃大虧,腳下這廝就是面帶豬相心中嘹亮的家夥,只是很可惜,至少現在,這個家夥是自己的敵人。他可不是閑著沒事與敵人談心的,“某家作何取捨,與你何幹?千年前,河西之地乃秦人之地,百年之前,河西之地乃大唐舊土!今某東歸,某妻乃舊唐皇族,某取舊唐舊土為己用,誰人敢多言?來與某刀兵說話!”
話語冷冽而慨然,圍觀眾人聽得仔細,心中各自盤算,卻都在沉默的聆聽,而沒人敢真正地做些什麼——因為場中那個男人還有他的手下掌控了周遭一切,不單是環繞周圍高大雄健帶著血腥氣的重騎兵,還有不遠處營地那裡突然豎起的幾只粗木樁,雖然沒人真正瞭解那種叫做“松樹炮”的玩意兒到底怎麼回事,但地上蒙著眼睛老老實實跪在那裡的俘虜們還是用他們顫抖的身軀證明瞭一些東西,在他們身旁不遠處,整齊擺放著的形態詭異的凍僵死屍用它們的破爛形象無聲的訴說著曾經的悲慘與殘酷。
“你說這些話……”羅開先沒再等野利悍石開口,而是接著說道:“是想挑撥族人?某率眾至靈州,從未主動攻擊黨項諸部,你是要引著諸部與某為敵?”
這幾句話卻是恰中要害,野利悍石的頭顱有些垂,不再回應羅開先,卻是擺出一副不怕你脅迫的賴皮相。
羅開先真想幹淨利落地斬殺這廝了事,哪怕之後殺光所有野利部族人也並非難事,可惜如果真的那樣做了,卻並不符合在靈州“休養生息幾年”的初衷,對將來穩定並掌控整個河西地區來說,也將是弊大於利。
“羅某麾下有五萬兵,欲要徵某靈州,需付出三十萬人命,你野利部有否?”質問之後,劍鋒抵得更緊了些,羅開先強自忍下了殺戮的念頭,抬頭朗聲說道:“河西之地並不小,足以容納千萬人!羅某心胸足夠寬廣,也能包容諸部。未來,某會與德明兄弟制定一部草原約法,使夏州直至靈州……這河西不再是兵戈四戰之地,而是能容諸民生息的膏腴之地!”
後面的話是對周圍旁觀的所有人說的,雖說場合不太合適,但羅開先覺得為了避免有人因野利悍石的話語所誤解,他有必要解說一下自己的意圖,於是他直截了當地就那麼做了,說了,而且說的慷慨激昂,說的坦承大方。
若說羅開先不在意周圍人的想法,那肯定是假的。他的想法是,無論周圍人如何想,有想法總比有敵意強得多。
事實證明,陽謀總比陰謀更容易讓人接受。
羅開先的話音一落,除了李德明的表情依舊,四散在周圍的黨項諸部貴人還有他們的侍衛都開始了神色各異的變化,茫然不知所措者有之,交頭接耳者有之,眉目閃動心意彷徨者亦有之。
連之前持著弓箭左右瞄的野利部侍衛們也收了弓弦,一副心意難明的神態。
羅開先的親衛們倒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幾個性格活躍的年輕家夥更是挺立在馬背上左顧右盼,唯恐旁人不知他是場中那個高大男人部屬的模樣,其挺胸挖肚的作態更是讓人感到好笑。
形勢向著羅某人這方轉變,癱坐地上的男人卻不再發一言,羅某人終於徹底失去了耐心,青雲劍稍稍一抽,野利悍石脖頸上的面板被切開了一絲,鮮紅的血液浸透了野利悍石的衣領,並順著劍脊滴淌至劍尖,“悍石族長,某家的耐心已無,何去何從,僅有三息供你抉擇!一、二……”
“俺……”野利悍石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聲音嘶啞的低吼道:“俺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