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沈沉淵笑得有些冷,一雙深不見底的眼就那麼帶著些嘲諷地盯著陳墨白,“莫非我還非得要扛這江山一輩子不成?”
被沈沉淵那麼一逼問,陳墨白不覺地有些心虛。
他原本以為當朝宰相戀戰權位,以臣淩君,卻從沒有想過,這樣一個看起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在一國之中叱吒風雲的主,原來根本就不想要這個地位。
世人都只看到他的光彩,卻都不知道,他所背負的那些重擔和誤解。
陳墨白咬咬牙,說了一句自己一直都不願意承認的話:“可是宰相大人,這些年,姜國在你的治理下,的確是繁榮興盛。你當真能夠捨得下麼?”
沈沉淵慢慢踱步,回到自己的座位,端起白瓷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神色之中萬千思緒流轉:“陳墨白,我不可能擔著這個江山一輩子。莫說是我自己願不願意,就算是我願意,戰亂,陰謀,我也未必能一直走到最後。總得有人要隨時準備接下這個擔子。”
都以為宰相大人堅不可摧,但只有他自己和他身上的傷疤知道,他也不過是個普通人,也要經歷生老病死。
他確實謀略過人,卻也不可能每一步都算對。況且在這個陰謀場裡,以他的地位,一朝踏錯,絕對就是粉身碎骨。從坐上這個位子開始,他就已經有了心裡準備。
這麼些年,他真的累了,他也羨慕自己的爹孃,可以與自己相愛的人四處雲遊。他希望他也能有那一天,放下一切,只有他和卿卿過著平淡的日子。
陳墨白沒想到沈沉淵竟然如此信任自己,一時之間也沒有了言語,不知該說些什麼。
半晌,他低聲說,有些心虛的樣子:“我會跟其餘的書生解釋清楚,並不是宰相大人要謀害太後和陛下的。”
“不必了。”沈沉淵的聲音似有無奈,“宰相大人妄圖謀害陛下的訊息是我放出去的。”
陳墨白再次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沈沉淵。
沈沉淵笑了,他看著陳墨白:“很意外嗎?如果不放出這樣的訊息,祁王又怎麼會毫無芥蒂地接受太後娘娘,我又如何能有機會與太後娘娘聯手?”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犧牲自己的名譽,又有什麼關系。
驚訝於沈沉淵的權謀手段還有大義凜然,陳墨白心中動容。他雙膝跪地恭敬地行了一個禮:“果然是井蛙不可語海,是陳某見識淺薄了。”
一時之間各種情緒在屋中流轉,安靜得可怕。
正在這時,荊卿卿端著一個託盤走了進來,笑嘻嘻地沖沈沉淵說:“沉淵,吃午膳了!”
方才走進來的荊卿卿並沒有看見陳墨白,她的生意如和煦的春風,溫暖的陽光,讓人能夠逃離現實的一切。沈沉淵瞥了一眼盤子,裡面放的是釀豆腐,香酥雞,紅燒茄子還有水晶白菜,讓人看了就很有食慾。
沈沉淵本來一顆陰霾密佈的心也忽然變得晴空萬裡。
他伸手,去摸女子柔軟的發絲,笑著說:“謝謝卿卿。”
似乎又想到什麼似的,沈沉淵轉過頭狠狠瞪了陳墨白:“你走吧,別打擾我們。”
陳墨白聞言也是恭恭敬敬的就退了,眼看著宰相大人見著自家娘子那般樣子,也不禁感慨,那麼一個剋制且高高在上的人,竟然也會有那般溫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