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暉沒有接話,算是預設。
許培突然明白了這座城市黑色産業發達的原因。警察局局長就是黑惡勢力的保護傘,就算有賀亦巡這樣的清道夫又有什麼用?若不是賀亦巡身份特殊,賀茂虎對他心存愧疚,林玫需要他提升自己的公眾形象,恐怕他也無法安穩地當他的高階警司。
“說回舞會。”賀亦巡注視著邵暉,語氣冰冷而尖銳,“參與者裡還有其他重量級人物?不然無法解釋你為什麼要站出來。”
“沒有。”邵暉撥出一口氣,平緩地說,“我只是覺得,我應該站出來。”
賀亦巡:“別告訴我你有奉獻精神。”
“不久前我查出了肝癌晚期。”
病房裡一下安靜了下來,許培看了看賀亦巡,發現他也在消化這則訊息。
“你在樓下擊斃的那個挾持醫生的歹徒,”邵暉淡然地述說著這不為人知的秘密,“就是我搶了他的肝源。”
“不過我研判你開槍具有正當性,不是我希望他死——他的死活跟我沒關系,是他確實具有自毀傾向,你的判斷沒錯。”
許培因震驚嘴唇微張,瞪著雙眼,難以想象一個人竟然能說出如此殘忍的話。
而邵暉就像有自知之明一般,把視線轉向窗外,渾濁的雙眼在陽光下無所遁形:“可能就是報應吧,我移植後的排異反應非常嚴重。你經常見我不在局裡,其實不是開會去了,都在醫院接受治療。”
“醫生說我的情況很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出現肝功能衰竭。我想是時候對權力放手了,就像錢曠那樣退居二線也沒什麼不好。”
“所以昨晚的那次聚會,是我給自己定的退休儀式。我打算玩完這一次就好生養病。哪知道……”
“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邵暉似乎對這件事非常執著。
他沒有在圍獵許培的那些人中,應是不喜歡男人,所以沒注意其實許培也混進去了。
“你知道了又如何?”賀亦巡語氣平平地問,“下次加強安保嗎?”
邵暉搖了搖頭:“沒下次了。”
“這次要不是我站出來保全其他人,後果不知道有多嚴重,那群人應該沒那個膽子再繼續。”頓了頓,應是對人性持懷疑態度,邵暉又補充道,“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或者不會再以致進會的名義。”
“你保下那些人,”賀亦巡冷聲道,“好像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再怎麼說,致進會也算是我事業的一部分吧。”邵暉猛地咳嗽了兩聲,拿過參茶潤了潤嗓子,“其實早年致進會剛成立的時候,還是做了一些實事,比如推動勞工組織成立、提倡言論自由等等。”
“但隨著我們的社會影響力越來越大,大家的心態發生了一些變化,開始享受權利帶來的便利。不要覺得是我道貌岸然,我想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沒法拒絕這種誘惑。”
“有些人藉著致進會的名義幹起了齷齪的勾當,本來我們對此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司蕾非要揭發這事。”邵暉突然提起了甄禮案的關鍵人物,但卻沒有細聊,“後面致進會的性質就徹底變了。”
“本來大家還遮遮掩掩,自持身份地位,想著不能毀掉致進會的好名聲。但司蕾一死,就像捅破了窗戶紙,我們重新明確了一件事,致進會就是一個權利組織,為成員爭取利益才是最終目的。”
“所以司蕾不是甄禮殺的。”賀亦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