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瀟瀟完成工作後，正打算起身將電腦帶回房間，卻突然被沐言拉住了胳膊。沐言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絲期待與懇切，輕聲說道：“瀟瀟，今晚就留在這裡吧。反正你的房間就在隔壁，電腦明天再拿回去也不遲。”
葉瀟瀟愣了一下，看著沐言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心裡微微一動。這麼長時間以來，兩人雖然同在一個屋簷下，但因為各自忙碌，真正坐下來聊天的時間並不多。葉瀟瀟回想起這段時間的生活，發現自己似乎從未真正瞭解過沐言。每天都是匆匆忙忙地上班、下班，彷彿生活被工作填滿，連交流的機會都少得可憐。
然而，葉瀟瀟還是輕輕搖了搖頭，開口拒絕了：“今天太晚了，明天還要早起呢。改天吧，等我們都空閑的時候，再好好聊聊。”她的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沐言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強求。她松開的手慢慢滑落，嘴角牽強的笑了笑說：“那你早點休息。今天真的謝謝你，幫了我大忙。”
葉瀟瀟拿起電腦，轉身離開了房間。門輕輕關上，房間裡再次恢複了寧靜。沐言坐在電腦前，看著螢幕上那份已經成型的報告。門輕輕關上的那一刻，房間裡只剩下沐言和那臺散發著微弱光芒的電腦。她盯著螢幕上的報告，思緒卻飄得很遠。葉瀟瀟的拒絕並沒有讓她感到意外，但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被拒絕後的黯淡，卻在心裡留下了一絲難以言說的失落。
沐言起身，走到窗邊，夜色如墨，窗外的世界已經沉睡。她輕輕嘆了口氣，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窗臺上的邊緣，那是一塊有些粗糙的木頭，歲月的痕跡讓它的表面不再光滑。她想起葉瀟瀟剛才收拾電腦時的動作，那種刻意的利落，彷彿在整理自己的內心，將情感的波瀾一絲不茍地收好。
葉瀟瀟在淩晨五點突然驚醒。
空調液晶屏泛著幽藍的光，她盯著天花板上搖晃的樹影，方才夢境裡錯過的列車轟鳴聲似乎還在耳畔震蕩。手指觸到枕邊的絲綢眼罩，卻摸到一片潮濕——這讓她有些怔忡，這麼多年來她第一次感受到在夢中流過眼淚。
隔壁傳來細微響動。
推開門時，晨光正從百葉窗的縫隙漏進來。沐言伏在案頭睡著了，膝上型電腦仍在低鳴，冷光照亮她泛青的眼瞼。葉瀟瀟不自覺地放輕腳步，卻在看見對方蜷縮的肩胛時呼吸一滯——那截白皙的後頸從睡衣領口探出來，像月光下微微顫慄的新雪。
她折返房間取來羊毛毯，卻在俯身時嗅到若有似無的橙花香氣。指尖懸在沐言發梢上方三公分，突然被靜電勾住一縷蜷曲的碎發。葉瀟瀟觸電般收回手，毛毯卻已滑落，驚醒的人茫然抬頭，睫毛掃過她來不及撤離的手腕。
“瀟瀟？”帶著鼻音的呢喃。
“會著涼的，回床上睡覺吧。”葉瀟瀟突兀地轉身看向窗外，天邊還掛著半片殘月。她聽見自己心跳撞擊肋骨的聲音，像某種被困在玻璃罩裡的飛蛾。
廚房傳來瓷器碰撞的脆響。沐言揉著眼睛跟過去，看見葉瀟瀟正在往馬克杯裡倒蜂蜜水。升騰的熱氣中，對方的手指被鍍上暖金色，玻璃瓶上的楓糖漿正沿著臺面緩緩流淌。
“小心——”
兩雙手同時伸向即將墜落的糖漿瓶。指尖相觸的剎那，葉瀟瀟感覺有細小的電流沿著掌紋遊走。沐言慌忙縮手，瓶子卻在空中劃出琥珀色的弧線，在地磚上碎成晶瑩的浪花。
她們蹲下身收拾殘局時，晨霧正從沒關嚴的陽臺門滲進來。葉瀟瀟的睡袍下擺浸在糖漿裡，沐言的發絲垂落在她膝頭。當第八片玻璃碴被扔進垃圾桶時，她們突然發現彼此的倒影正以奇異的姿態在糖漿裡交纏——像兩株被琥珀封印的遠古植物。
“其實...”沐言用紙巾擦拭手指，袖口滑落露出腕間的紅繩，”昨天你拒絕的時候，我偷偷在報告文件裡藏了句話。”
葉瀟瀟擦拭地磚的動作頓住了。濕潤的抹布正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痕跡，像某種正在擴散的隱秘情緒。
“在第27頁尾注裡。”沐言的聲音輕得像飄落的橙花，“用白色字型寫的。”
當葉瀟瀟回房間開啟電腦，在密密麻麻的學術注釋裡找到那個透明文字框時，初升的朝陽正將窗欞的影子投在鍵盤上。被加密成宋體五號字的句子安靜地躺在那裡：
“多愛自己，少熬夜，適當放鬆不要勉強。”
螢幕藍光裡，葉瀟瀟的指尖撫過那句被藏起來的關懷，忽然發現沐言不知何時給她的外接鍵盤換上了靜音軸。此刻整間屋子只剩下晨風翻動紙頁的沙沙聲，像是某個小心翼翼的靈魂正在練習告白。
葉瀟瀟的手指僵在鍵盤上，彷彿被那句話定住了。回到樓下，視線穿過半開的房門，落在廚房的方向。沐言正背對著她，專注地清理著地上的殘渣，動作輕柔而緩慢，彷彿生怕驚擾到什麼。
葉瀟瀟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心跳平複下來。她站起身，緩緩走向廚房，腳步輕得幾乎聽不見。沐言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絲慌亂和期待。
“謝...謝謝。”葉瀟瀟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柔。
沐言愣了一下，隨即低下頭，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不用謝，只想對你說。”
葉瀟瀟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子，默默地接過她手中的抹布。兩人並肩而坐，沉默中卻有一種微妙的默契。晨光透過百葉窗灑在地上，將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我孤獨慣了...還不知道...怎麼說。”葉瀟瀟開口，卻又停了下來。她不知道該怎麼說，那些藏在心底的話，似乎總是難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