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間屋子憑空出現,飛虎也四散被牽到遠處,小弟子們趕著車圍著屋子停了一圈,貨物已經妥善地安置在屋裡,法陣結界閃爍著熒光,人卻不知去了哪兒,屋子裡靜悄悄的,只偶爾聽得遠處的飛虎噴得幾聲響鼻。
“這一處久未有門人來過,我遣他們檢視一番,看看林中有沒有靈獸出沒的痕跡。”
徐宴芝還未發言,顧青崢便已經將答案說給她聽。
離開了安全且熟悉的北域,他此時看上去與在山上時不太相像了。
因為警惕,顧青崢站得很直,他將背脊繃緊,拋卻了無用的、閑適懶散的仙人風度,又因為緊繃,他抬著頭注視著遠處,下頜內裡陷落進去,顯出一片陰影,恰到好處地被徐宴芝看在眼裡。
徐宴芝看了一會兒,視線順著他的看向遠處,疑道:“既然還在北域,又是經常用的營地,一段日子不來,會危險到讓你也這般?”
“在山下行走,謹慎些,總不會有錯。”
顧青崢說著,偏頭看向她——徐宴芝注意到,他說話間,脖頸上有青色的筋脈,隨著言語而若隱若現——他肩頭放鬆了些,語速也慢了起來:“夫人久居太陰峰,想來已經很久不曾看過外面的世界了。”
徐宴芝自嘲地笑了笑。
顧青崢說的沒錯,上一回下山,還是她終於得以參加弟子大選那天。
算一算,從那一天起,她被困在最高的山上,一眨眼,數十年就這樣過去了。
但她是不肯輕易落下風的,頓了一頓後,徐宴芝狡黠地抬起下巴,對顧青崢笑道:“如果說,其實我很熟悉呢?”
“那便是我弄錯了。”顧青崢從善如流地答道。
說完,他倏然轉身,看向遠處的茂林。
那裡傳來了淅淅索索的動靜,過了一會兒,兩個小弟子結伴從林中鑽了出來,遠遠拱手對顧青崢道:“顧師兄,此方向外二十裡,並無異常。”
顧青崢沖他們點了點頭。
接著,四方檢視的小弟子們陸陸續續地都回來了,顧青崢仔細地聽著他們的彙報,不時反問幾句,問植被長勢、問有無微小的靈力波動,十分細致。
一切結束後,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營地上那幾間屋子裡亮起了燈,徐宴芝被顧青崢安排住進了最中間那間,四面都有人,最是安全。
等到月亮升到空中,小弟子們分批開始值夜,徐宴芝也熄了燈,衣著整齊地倚在床上。
這處窪地位處北域,白日溫暖,入夜後風驟然變強,還是有些涼意。
大風嗚嗚地吹過森林,吹得樹的枝丫彼此碰撞,白日靜謐的茂林,在夜裡活過來似得,喧囂吵鬧,讓來到陌生之地,以為自己無法入睡的徐宴芝生出了睡意。
很久以前,她每晚就是聽著這樣的聲音入睡的。
徐宴芝與睡意鬥爭了一會兒,最終敗給了身體久違的本能,慢慢陷入了混沌之中。
屋外有風聲、樹聲、靈獸低低的呼吸聲。
許久以前,她會懷抱著沉甸甸的活物,蜷縮在背風處,耳中聽著這樣的聲音,從不沉睡,隨時準備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