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完尿壺再接水裡外沖了兩道,拎在手裡,沒急著回去,在一樓室外休閑區閑逛。
說來也巧,我當年就是被老高送到這所醫院的。
那時我身上的疥瘡還沒好全,還不能出院,長時間待在病房又骨頭癢,於是偶爾會趁人不備跑出去,穿著病號服在各個樓層房間穿梭。
有的住院病人見到我還會主動送吃的,多數是水果,有時是一兩顆糖。
當然也有委婉驅趕的,畢竟面板上暴露在外的疥瘡並不美觀。
我懷揣著他人饋贈的食物,來到一樓的戶外休閑區,躺在長條石凳上,剛好佔據一整條石凳,優哉遊哉的拆開糖果,這裡沒有流浪漢,沒人和我搶。
那時和現在一樣,也是秋天,不過秋雨已經過去了,石凳是一種幹燥的溫冷,天空中雲很少,有太陽,非常刺眼,眼睛睜太久容易流淚。
再次悄悄回到病房,醫生護士都沒有發現我曾出去過,最後還是同病房的小孩告狀他們才知道。
現在剛下完一場雨,石凳上鋪滿了水,我用手掌隨意把水刮掉,躺上去沒一會就感覺整塊背和屁股都潮了,鞋底砰砰地拍擊地面,不由唏噓,想當初我躺這的時候,腳尖都夠不著地。
“兒子。”
頭頂一道陰影投下,是老高的聲音,隨即他的身影出現在上方:“你在這幹什麼?身體不舒服?”
“您忘啦?司諺被車闖了。”
他一拍腦門:“哦哦,瞧我這記性。沒事吧?還沒來得及問那孩子咋被撞的?”
“晚自習回家,他騎腳踏車過三岔路等紅燈,結果從後面被車撞飛了,直接躥進從對面開過來的另一輛車底下,幸好……”我心有餘悸道,“不然完蛋了。”
老高笑了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完有指著我手裡的尿壺,“你一直捧這玩意幹什麼。”
我把尿壺往空中一拋,接住,手指勾著提手:“我的新款手提包。”
老高豎起大拇指:“夠時尚,找不著廁所還能拿來應急。”
“爸,您上醫院幹什麼?”
老高:“開點降血壓的藥。”
見老高手裡沒拿東西,我坐起身:“走吧,我陪您拿藥。”
他厚實的手掌按在我肩上:“不用,你去看那孩子吧。”
“看完了,現在有他媽照顧,我待會再去。”我說,“爸,你別單看一種病,你那高血壓都治幾年了,看來看去開的藥都沒差,還不如先掛個專家號,瞧瞧更年期老是忘事是怎麼個事,你這兩年的記性……腦白金當水喝都沒效果。”
“臭小子,少貧嘴,”後腦勺被拍了一記,老高道,“自個兒身體你爹我心裡有數,安心把學上完再說,半大小子跟個老頭似的愛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