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越來越不記事,尤其喜歡重複做同一件事,比如隔五分鐘洗一次手,或者一天吃五六頓飯,再比如同一天不同時間買了五袋蘋果,糟蹋錢嘛這不是,對於此類情況我也是頭疼得要死,難道把他自己的退休金搶過來我保管嗎?我臉皮再厚也做不出這種事,只能說,走一步算一步。
“噢、噢、好,那你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他用蒼白的語言安慰道,“我在車站看到好多好多海鮮特産,等回去我把行李箱裝滿帶給你,好不好?”
這哄小孩的口吻,真是……
“當然好,謝謝四眼。”
“我留給你的筆記和書記得時常翻出來看。”他在那頭叮囑道。
“嗯嗯。”
他加重語氣:“你不要敷衍!”
“知道啦,我一定熟讀背誦,等你回來抽背默寫。要是我背不出來,你就拿小樹枝抽我。”
“我才不體罰。”
“好,文明人,等你回來口頭教育我。我要去做飯了,掛了,拜。”
“……拜拜,高亦。”
說起來我到現在都覺得離譜,當初司諺居然異想天開想要留下來,讀本地大學,幫我一起照顧老高。
他怎麼那麼天真?
幸好他得知老高病情的第二天,同時也是提議的第二天,錄取通知書就送到手上。
他怎麼那麼天真啊。
退一萬步講,即使我同意,老高也同意,他家裡人決定不可能同意。
非親非故的,他瘋了吧?屬實是異想天開。
老高從屋裡頭走出來,面目嚴肅,不茍言笑,他徑直走向廚房,拉開碗櫃。
“爸,還沒到飯點。”
灶臺上還留著我切一半的蘿蔔丁和薑片。
我牽住他的手,將他拉到沙發上坐著,開啟錄音機,換上一盤新磁帶,咔噠合上,塑帶細微的輪轉,嘹亮的歌聲從錄影機中傳出。
他彷彿一尊沉默的雕塑,濃烈的陽光炙烤在他身上,他彷彿沒有任何感覺。
我走過去,拉上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