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打攪到你了?”
“……沒。”
“呵呵。”
“有事麼?”
“想問問你晚飯有安排嗎?”
“怎麼?”
“我知道有家不錯的印度餐廳,你有沒有興趣?”
“哦,今天晚上大概不行。”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明天呢?”
“明天嗎?現在還不好說。”
“要不,等你什麼時候有空了,記得告訴我,我先去訂位。”
“嗯,好的。”
“好。那就這樣?”
“嗯,那我掛了。”
“嗯,拜拜。”
如果寫進小說這一定是最乏味的對白,我想沒有作家願意進行這樣瓦解她自尊的描寫,可我卻成為它的組成部分。我只能形容這好像是被裝進盒子的聲音,還是個很小的木頭盒子,用幾枚長鐵釘釘死了。聲波在裡面狹窄又機械地重複。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傳不出去,透不出去。嗡嗡嗡,嗡嗡嗡。——我的腦子要炸開了。
ktv包房的一角有人率先倒塌下去,如同濺起一陣鹹味的海,傳來昏暗的哭聲。微弱的燈光下我看見汪嵐走去拉住癱坐在地上的小米,卻被對方抓得一個踉蹌。她蹲在小米麵前,用手背擦著女孩的臉頰。
“早說了,什麼《我要的幸福》《可惜不是你》,都不準她點才是。放著好好的《狐貍精》和《王妃》不唱。”我扭頭對身旁的人講。
“呵,下一首還是《十年》呢,推波助瀾啊。”馬賽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他又從點歌臺轉向我,“啊——盛姐你的酒量不錯麼?”
我放下手裡的高腳杯:“一般吧,不算好,也就勉強能靠自己的力量爬進廁所。”
他莞爾:“已經很體貼了,像受傷的小狗自己找地方療傷一樣——”
“小狗?誰是小狗?”我竟然已經有了醉意,“至少我的酒量比汪嵐還強些呢。”
“是嗎?”
“你們都以為汪經理即便牛飲鶴頂紅也能瞬間把它分解成原子和離子吧,可實際上……”我搖起一根手指,“她就像《新白娘子傳奇》裡,一杯雄黃酒就能徹底現原形的白素貞——明白嗎?當我們這些人的剋星是‘貧窮’‘疾病’‘孤獨’‘時間’的時候,汪嵐的剋星很可能是——誒,我先不告訴你,你猜得出是什麼嗎?你猜猜看。”
“是什麼?我不知道誒。”
“猜一猜唄。”我沒有意識到自己完全是無理取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