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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1) (3 / 5)

“誒?”我非常意外。

“我碰到個事——其實是我親戚,他出了點兒狀況,急需筆款子,現在東拼西湊了一下,還差十萬元,你有的話,能先借我一下麼?”

“十萬是嗎?”我意識到問題的非同小可卻不是因為這個數字。作為至交,章聿和我都清楚排在不能逾距榜單第一位的就是“借錢”,它甚至比“露股溝貼乳貼去參加對方的婚禮”更糟糕。當章聿數度被銀行追債信用卡時,她寧可每天只含兩片海苔也從沒想過對我開口。

“我知道這樣打電話找你很不合適,但我真的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嗯我明白……”既然她已經下了決心,好像遭遇災難的人找出衣兜裡最後一塊餅幹,那必然說明瞭她的山窮水盡,“銀行卡裡應該是有,十萬對麼?今天就要?”

“哦,嗯,最好是今天……”

“行吧。那等我回去找個at機轉給你,我大概中午前到站,來得及吧?”

“來得及……”

“記得把你的卡號用短訊息發給我。”

“嗯,或者,要不我過來找你吧。我今天恰好也在你公司附近。”

“也行。那——”我對著時間,“10點40分到的話,11點10分能回去,唔,那就11點0,我公司樓下碰頭。”

“好的。”她遲疑著,“謝謝……”

“這沒什麼。”我不能對她的走投無路加以多餘的關注,可多少忍不住問一聲,“你親戚出什麼事了?哪個親戚?”

“你應該不認識。做生意虧了,欠銀行不少錢,也有犯法的嫌疑,總之明天下午前交不上就麻煩了。”

“啊……是挺嚴重的。”

“我一定盡快還你。”

“別太擔心,你量力而為慢慢來就好。”

“曦曦,你真的幫了我大忙。”

“我說,你能不能別再用這個肉麻的叫法了?我可是週末就要三十歲的人誒!”

她居然只是輕輕地笑了,即便我沒有刻意提醒的打算,可章聿壓根兒忘記了吧,她僅僅朝我又說了一遍:“謝謝。你救了我的命啊。”

“好啦,至於麼,你的命還真便宜,你爹媽白把你養得那麼好了……”我抱怨她的言辭過度,可內心還是難免動容。大學時遇見一個特別嚴格的老師,我發著高燒,可如果缺席對方的隨堂測試依然會被扣掉大把學分,於是那天章聿在鏡子前捯飭了幾個小時,她用吹風機打理著頭發,又把臉塗得更白,就這樣她竟然冒著我的名字坐在了考場裡,一定會被戳穿啊,她的發散思維有時候的確使我無言以對,沒準兒遲早會有飛船來將這個流浪的生命接回母星吧。而那一次,她當然受到嚴厲的質問,但章聿把臉皮撐成一片天,她咬死自己就叫盛如曦,她就是我,甚至咄咄逼人地反問:“老師您有證據嗎?您知道盛如曦長什麼樣,母親姓什麼,住在哪裡,血型是a還是ab,喜歡吃麵條還是餃子?你憑什麼說我不是?你很瞭解她嗎?”這個瘋子般的丫頭指鹿為馬地把問題都推給了對方,直到回來的路上才哭哭啼啼了起來,坐在我的床頭把我最後那點兒餐巾紙都搶完了,害我有悲喜交集的眼淚也只能擦在被子上。

所以,當我們都維持獨自一人的狀態走到今天,我對自己日漸悲觀的性格選擇了預設時,唯獨希望她,可以像聖女貞德那樣,她必須是高歌猛進的,甚至擁有不死之軀,她在遊戲裡一定得是主角,沒有“死亡”這一回事,能夠隨時被重啟,而她走過山,跨過海,覆滅一切條條框框的死理,破壞所有攔路敵手的詛咒,結局一定是獲得了幸福。我希望她比誰都幸福。

至於我自己——馬賽從淺眠中換著姿勢,將頭落向另一側——聽天由命吧,聽天由命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汪嵐撐著下巴在電腦前假寐。聽見我的腳步聲後,過了幾秒才睜開眼睛,好像按下慢速播放的影片,她幾乎用目光把我迷茫地找了一陣後才回過神:

“啊……來了?”

“嗯。”我有足夠的理由讓自己不懼心虛,但總有下一個理由讓自己備感心虛,“你昨天加班了?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不是……”她搖頭的幅度和節奏遵循著“深”和“緩”,“我姐和姐夫吵架,上週四開始帶著孩子住我那兒了——我真的沒想到,小嬰兒原來是那麼麻煩的……”

“啊,啊,是嗎……”我在松一口氣的時候表現得愚蠢極了,卻多少有些無恥的安心感,“那別提了,一定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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