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之冬,勾勾渾天黑,鳥雀無疑。遙遙卻似天宮,醉不把志得。陰影滿城壓,初雪至,狂風來,其聲嗚嗚,骷骷不停,吹得滿天,惹人煩悶。車暖人置鬆懈,無以為然。滿界銀裝又素裹,似像仙境之景。而遠望,皎若太陽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由得遐想,也罷,不過是一夜風雪,何有我而不解行。
夜半三更走時,悄然無音,素有我一人而行。夜色茫茫,不有察覺,相思如堤水泉泉湧來。其神若何,月射江寒。他常年一身玄衣,氣宇軒昂。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眯,靨輔承權。我自知他心性,一心向國,國在他在,國亡他亦亡。每每想至此,都覺頭疼欲裂,蹙眉不知解。難也,難也。終將至,塞外雪已停歇,愣神之際下馬前行。未曾行至門前便聽其聲。強忍心頭悸動淡淡。
“還真是好興致,本殿早聞塞外雪花開,吹一夜行路難,果真如此。”
晚風捲入珠簾,月色藏夢雲巒,燭火惺忪,火光微弱隨自窗隙而入的涼風輕輕搖曳,照亮了誰的側顏。
玉白的手指推動吱呀的窗,遮去了窗外慾入戶的纖弱月色和微涼晚風,淡色的唇靠近暖橙色的燭火,呼氣將之吹滅,拍手挑去調皮垂落的黑色髮絲,復脫去發冠,任其散落在潔白的裡衣上,順滑細長。
啟目往床榻望去,縱已無光,他目綻光。
猶如實質的眼神緊緊盯著自己淡色的薄唇,許在心中暗生期許,坐落於床榻間,與他明眸對視,佯裝無知。片刻,在他捱不住失落側身以讓時,啞然失笑,眉目彎彎。
蔥白玉指撫上他俊顏,柔軟的唇輕覆上他的溫軟。又片刻,移開,他仍處於怔愣之中。
趁之怔愣,往床榻內側挪去,蓋好錦被,雙手擱於被沿,留一雙靈動眼眸在外,帶些許撒嬌討饒意味,裝乖,問他。
“可以睡覺了嗎?”
沙場景色壯闊雄渾,雁過長空斜暉脈脈。天色漸晚,那殘陽紅得像是點著了天空,像是滴著血。
一杆銀槍折彎了棄在一邊,戰前束得利索的發激戰過後難免蓬亂,細碎髮絲垂落頰邊,自己坐在塊石頭上獨自看著景色,不時伸手比劃比劃太陽往天邊墜了幾寸。
驚風很是通人性似乎明白主人心情不佳,走過來低下頭碰了兩下肩膀,弄得肩甲鐺啷啷響,無奈拍拍它脖頸安撫了叫它走遠些,眼角里卻瞥見有人著一身白衣走來,卻並未如往常一樣主動找人說話,自顧自發著呆。耳畔腳步聲漸近只聞來人清清冷冷開口。
「…難得。」
一股子虛泎的味兒,閉著眼睛都知道是誰。
轉了頭紆尊降貴抬頭掃了他一眼,自己低下頭把玩著一塊染血的護心鏡,又去看天邊的夕陽。聲音沒了平日活力輕得像是能叫風給吹走。
你也是難得——還知道過來找我?
「嗯。」
嗯個鬼。
行吧,不得不說要看夕陽他倒是個格外合適的人選,身邊上一坐一聲都不帶吱,絕不打擾。黃昏時滿目瑰麗暖光,有風吹面吹得微微眯起眼,髮帶梢兒偶爾飄飄悠悠飛起到頰側,乍一看像是齒間叼著。直到天際最後一抹殘紅褪去,全都擦上悠遠的藍,身邊人才開口。
「走了。」
他扔下這麼一句起身就走,一著急就要翻身下來,右腿受了傷一挪動就是鑽心的疼,好半天也沒站起身,緊皺著眉尖低低悶哼。眼看著他根本不等人走出好遠才疑惑回頭,茫然問腿怎麼了。
你可真是…。只可惜咬碎了銀牙總解決不了問題,四下看了看竟只能拎起那杆折彎的槍,靠那破槍支撐勉強站起來,攥了槍桿抹把冷汗,垂下眼簾低低喘著氣沒好氣擺手道:不知道。挺疼,好像,斷了。
撮唇一聲尖哨,叫上愛馬,像模像樣沉了聲音學他語氣:走了。完了也覺得好生無聊,自己笑自己。
又夢到了那個時候。
“小啞巴,我們出門兒了,看好家啊”
一個身著藍衣的十四歲小枝歸抱著那把桐木琴目送著師哥師姐們外出慶演。見著他們身著華衣,又打扮的漂亮,不禁看得有些晃神。但也不忘在人們臨行前小聲嘀咕一聲“我才不是什麼小啞巴……”隨即目送著馬車的漸漸離去。正是寒梅傲雪怒放時,雪壓枝頭慢慢搖曳。紅腹的雀兒卻不覺得冷,也念著出來賞賞梅。小枝歸坐在臺階上望著繁榮的東市六巷,不禁也想出門溜達溜達。無奈不可,只能眼巴巴的觀望了片刻街上的行人,長長撥出了一口白霧,轉身就欲回房,卻不料身後響起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