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字畫的書生?她接觸的人非富即貴,實在想不出哪裡見過書生。她仔細斟酌那八字的含義,暗笑,既然這個書生這樣喜歡她,去見一見又何妨?於是戴上面具後便出了門。
尋遍大街小巷,卻找不到一個字畫攤。她皺了皺眉,正欲將畫投進湖裡,卻被攔住。
“你若不要這畫,便賣給我吧。”男子冷冷道。
“不過一幅畫罷了,能值幾個錢?”她來了興致。
未料他強行搶過畫軸,冷冷地看了她幾眼後,給了她一錠銀子。她丟掉銀子,“我不缺這個,你若是能給我一個理由,送你也無妨。”
男子轉身欲走,她執意堵住他的去路,男子終是嘆了口氣,“姑娘,別留在那種地方了。”
“好。”
她果真沒有再回去,她陪著男子住在偏僻的房屋裡,房屋裡有許多字畫,丹青描摹的只有一人的顰笑嗔痴。她奇道,“你就這樣喜歡畫我?”卻在看到“贈愛妻”時楞住。
他走過來,輕輕取下她的面具。“有些話,我怕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回憶突然翻江倒海地湧來。
她是青丘最淘氣的狐狸,最愛做的便是戴上面具讓他畫出她的面目。次次他都能分毫不差地畫出她的音容笑貌。他想,若是沒有那次滅族之災,他們就會永遠這樣生活下去。那次,人們為取靈狐皮,在灌灌鳥的帶領下,幾乎屠盡了青丘的靈狐,已登仙得道的狐狸早已逃去,而他們,離成仙還差幾百年。
於是他喂她服了自己的內丹,送她來到人間。
避過一劫後,他的時日已所剩無幾。他最放不下的,還是流芳。
他在大限之前終於找到了他的寶貝,看到她安全無虞,他才鬆了一口氣。
他很怕他的姑娘被人欺負。
他輕輕貼近她的耳朵,說,“好好照顧自己。”
那樣熟悉的眉眼,在她眼前,頃刻成灰。
“公子!”
再也沒有一人能那樣熟悉地畫出她的面目,再也沒有一人會在她淘氣時摘下她的面具,然後說,傻姑娘,我喜歡你。
“你!”他喜歡她,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14歲,剛上戰場,記憶裡大旗頂端的剪影與箭矢隱有重合,晃了他的眼,他痴痴地忘記了躲開,再回神已被當時驚為天人的她抱在懷裡,他痴痴的叫了一聲,大人。
綠兒看他出神,只咯咯的笑著出了山洞,步履有些凌亂。
幾天傷好了之後,他去了那座陛下為她修建的神宮,他每幫他一次他就會去謝她,這是第九次他踏進這裡。
隔著薄紗,她虛弱的躺在榻上,不停的咳嗽,“你過來讓我看看你”,這次她沒帶面具,又臉有疤,捂著自己的臉斷斷續續的說著什麼,“公子,過幾天族長就接我回青丘了”。
“你到底是怎麼了!”他憤怒,明明昨天還好好調笑的一個人就成了這樣。
“我想念那裡的雪了……”。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去過一片雪山麼?我是在那裡遇見你的,面具是你送我的,說會回來找我,可我等了你好久,受了青丘結界跑出來,卻被傷了臉,我就帶著你送我的面具,可是你就是認不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