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承想,方及笄,家道中落;雖少女,孤苦無依,唯有自力更生。
曾大家閨秀,今賣鞋女郎;為了活下去,摸爬滾打又何妨?然身在塵埃之中,目光所見盡是塵世的骯髒;市井之中的打磨,讓一顆溫婉柔軟的心冷硬起來。
巍巍須黎,百年根基;光鮮如舊,歌舞昇平。青樓煙雨無時休,山外青山樓外樓;朱門酒肉寒鴉啄,寒路孤骨無問津。
不須黎啊…不須黎……
“把這個大逆不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抓進大牢!”
呵,當權者…
身居高位,鐘鳴鼎食,就拒絕吸收來自塵埃裡的微弱聲音麼?
真是一群愚蠢的人……
女子?女子如何。心有山河,何愁方寸禁錮?
點將。
我以為遇見了伯樂,怎承想是另一段噩夢的開始。
敬文,點將,脫離牢獄;曾有過感激,哪知這仙京不過一座更大的囚籠,好像永遠失去了提筆落宣點江山的機會。
沒有盡頭的打雜,無休止的來回支使,像個下人一樣的被呼來喝去。
面上帶著笑,心裡藏著的卻是無邊的恨意。
羞辱,誣陷……總有一天,我會將今日所受的一切,悉數奉還!
我遇見了那個少年將士。他的目光很純淨,是異於常人的單純沒有心機;我知道他是須黎國的人,他身上的戰袍,是須黎將軍的裝束。
這樣一個年輕的,甚至可以稱之為“孩子”的人,居然已是將軍了?
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卻只是靜靜看著我;目光乾淨地讓人不忍口吐半句虛言。
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敬文,我要抹除你的根基,將你連根拔起!
“這鷹,到底是被馴出來了。”
蒼鷹棲在籠架上,腿踝處鎖鏈已經解開,外頭籠罩也命侍從摘去。此刻,祀帳中再無任何物件能夠束縛住它。曾不斷撞打衝擊囚籠而受傷的羽翅,利爪都盡數痊癒。但,它仍舊安然立在那,一絲想飛走的慾望也無。
鋒利的稜角被打磨平整。這又怎能怪它本性泯滅呢?
自從草原獵得它。彼時羽翼油亮豐美,鷹眼犀利懾人。只可惜是隻幼鷹,僅有小臂大小。但不難看出這隻鷹戾氣逼人,待其成長必然是隻傲睨萬物的霸主。只是踝骨處一根細繩縛住了它,就此與天空隔絕。我挑指順過它柔軟羽毛。怎料變故橫生!被綁束住的尖利鷹爪瘋狂凌空蹬踢掙扎,纖指被銳利嘴喙剜出道道血痕。吃痛收手,我死盯住那一雙漆黑如夜鷹眼,裡頭彷彿包裹著濃烈入骨的仇恨。揮退一旁想上前替我包紮傷口的媵侍,陡然抿唇微翹起嘴角,伸手猛扼住鷹首隻留尖喙在外,另出手擒住羽翅。一齊發力狠狠擰捏。自它喉頭迸發悲愴嚎鳴,嘶啞蒼涼幾近無聲。我重新令人添上籠罩,鷹踝處鎖鏈也系得更緊。正對著蒼鷹懶散躺歪榻前,輕蔑且挑釁地瞥一眼後冷哼出聲。無視它一次又一次揚翅試圖掙脫鐵鏈束縛,任由腿部癒合良好的傷口再次鮮血淋漓,卻只能徒勞而返的模樣。聽著鎖鏈碰撞“嘩啦啦”聲以及它的尖銳嘶喊,笑意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