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裡的慶功宴著實折騰得厲害。
原是應了明日進城,隨他去採購些…也不記得是甚麼,在葡萄美酒夜光杯前,大抵山河都能作下酒菜囫圇吞了。觥籌交錯間鬧作一團,軍中男兒的陽剛氣直將冬日裡的寒一掃而空,暫且不論推杯換盞的熱情,僅是那放開性子的勸酒笑聲、也險些將營帳的頂給掀了。
因著人緣頗好,少不得要被灌上幾輪。好容易轟走一對兒,杯正擱下卻被滿上,一抬眼又是一撮,笑得神采飛揚晃人眼,一張張麵皮端得倒正派,只那摩拳擦掌的架勢露了馬腳,“不懷好意”四字到底掖不住。只見那上下嘴皮子一碰,眼前這琥珀光便擇了良主。我知是躲不過了,略略一呡有模有樣嘆句杯中物不可貪,又惹一陣鬨笑。原想借這一杯打發了事,未料著這群閒漢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輪番上陣來勸——真真是巧舌如簧、天子堂上的那些個酸儒見著了還不愧煞!
有言道三杯黃酒下肚即現原形,逞論這還翻了幾番,平日裡再如何總有些端著姿態,現下才算是放浪形骸罷。近邊坐著摯友,滾著白雪的道袍格外扎眼,腰間還懸著那柄長劍。他應是半醉了,指尖無甚規律地彈著劍鞘,還不忘偏頭對我笑,眼尾平白掃出幾分疏狂,隱約勾上了眉尖,收得恰到好處。
終是痴了,也不知挪眼。
看了許久,尋思著這還挺像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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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這師門已是經年,驅逐之時的屈辱如今依舊曆歷在目,我那好師傅,今兒也是您的忌日了吧?那徹夜讓我甚想甚恨的大師兄,是怎樣了呢…
「好師兄,不請我進去坐坐麼,路途遙遠,我乏累的很~」
是那清涼小院,曾經住過的地方,染了別人的氣息,厭惡的很。記得那死老頭不是說我是師門敗類,私看絕禁密典誤入歧途,那好師兄,竟讓我在雷雨中跪爛了膝蓋磕破了腦袋!最後扔到後山讓自己自生自滅!我沒死我得活呀,氣死那老東西還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哥,好師兄啊
「我沒死,是出乎你的意料,還是在你意料之中呢?」
面前那人隻字不語,也有未曾直視我。好,好啊,我現在這幅模樣,額頭的猩紅刺青,就是為了遮住當年的疤痕,這是嚇到我的好師兄了?這是讓他厭惡了!
「師兄啊,真言甚想你」
只感覺面前那人身體一愣,才肯把頭抬起來看我。啊……他的樣子一點沒變,依舊.讓我討厭,眸子的冷清,那是隻對我!那些同門可都誇這位是上善若水彬彬有禮啊!
僅僅他的一眼,心中怒火燃燒,當初他為什麼不給我求情?他可是那老東西最得意的徒弟,只要他一句話我就可以逃過去!
「你不怕,我今天是來取你命的!」
最討厭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令人作嘔!偏偏他的信徒就是喜歡!喜歡?呵呵……
眼睛變得通紅,身體越發灼熱,死死抓住那人手腕,尖甲扎入了骨血,他絲毫沒有動容
「是啊…明明曾經,……師兄啊……」
「我這心中灼熱,已經走火入魔了」
北平舊事–江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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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年味兒只增不減。節日的歡樂似乎把近日來愈加緊張的氣氛減淡了不少。指尖輕勾細線把最後一包藥包好置於一旁,而後便是稍閒暇的休息時刻了。單手撐頭望向窗外發呆嗅著窗外飄來的陣陣飯香卻沒什麼胃口。
夜色沉沉如這桌上的墨水瓶子打翻,黑得沒有一點生機,平靜得死寂。像一隻怪獸好似要將每個人都吞噬掉。突然瞧著天邊遠遠地升起幾團亮光,“嘭”的一聲在半空炸開,如花般綻放,驚豔而又美麗,幾近點亮了整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