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麼信任白祈,她將有關於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了他。
可他卻依著她的信任騙她喝下了裂喉酒,那裂喉酒一旦喝下,那酒不會到肚裡,只會聚集在喉側,一寸一寸侵蝕喉骨,直到你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撕心的疼痛不僅一寸一寸地侵蝕她的喉嚨,也在侵蝕她的心
他奪了她的聲,傷了她的喉,她再不能歌唱,她曾視為珍寶的喉嚨,她曾引以為傲的歌聲,在這一刻已通通不存在了
原來他接近她不過是為了找到她的弱點,當他知道了她的弱點是聲音後,他就已經計劃好騙她喝下裂喉酒了
一旦失了聲音便不能惑人,不能化為原身,形同於凡人,任人宰割,偏熟湖手上的羽毛又有極大價值,得多人垂涎
他此來一為除災難,二為奪羽,以救治他心愛之人。
其實說到底一切都是為了他心愛的女子,那女子失明瞭,整日的消沉。
那女子本就病弱,這般消沉下去,定會玉殞,但他一日聽一方術士說她手上之羽磨末可治失明,他便來了,為她手上之羽
而他城主也亦允他,若他能鏟大患,便允他娶那女子為妻,這便是他奪她聲的緣由。
他只知那女子失明之痛,可她失聲之痛並不少於女子失明之痛。
他奪她聲讓她任人宰割與親手殺了她又有何異?
“我與她自幼相伴,但她家中卻不同意我們在一起,迫她嫁給別人,她不願屈從,便一條白綾吊死了。我聽聞這裡有神草,可使死人復生,所以我與婢子不遠萬里來此求藥。”那個人娓娓道來。
“可這藥極難長成,被仙氣滋養萬年才得一株,而一株卻只能救一人。”網千年小聲說,她再重複過去。
“小生只求一株。”
“一株可救不活兩個人”見她不解,復又說了一句,“你不知你早在東海之時便因遇到風暴而死了麼?”
他的破舊的衣衫中依稀可見森森白骨,只是他執念太深,強撐已死之軀來崦嵫求藥。
“若不遇到我,她本有美滿的一生,終是我累了她,求大人救她一命,不必念我的生死。”
網千年看著他,忽覺眼中有淚,仰頭笑道:“我不過同你開個玩笑,神州數十萬載,這養神芝自然不止一株。”
天道無常,不過片刻光景,方才雷霆大作的天空此刻又豔陽高照。
他讓那個小傢伙把藥草給他們,他並沒有去送那二人,徑直飛向東海。
海風習習,好像可以看見那個女子坐在礁石之上,明黃色的裙袂隨著海浪陣陣翻滾,棕色髮髻漸漸與夕陽融化在一處。
“兩顆養神芝的天罰甚重,我這蠻荒古獸也險些魂飛魄散。”那女子的嘴角溢位血來,她伸手拭去,卻有更多的血從眼角、額頭處溢位,滴落在她腕間白色的羽毛上,再也無法洗去。
“我做你婢子時,總愛同你生氣。如今迴歸神位,才知道這幾十萬載的歲月都不抵與你在一起的片刻時光。”
網千年還記得,那個人也曾是上古神獸,但也實在太過孤獨,直到偷入凡間才得了些做人的溫暖。只是沒想到一入東海,便被海神發現,安守神職。
她與他再見時,已不能相認,隔著生死,她成了另一個人。
她幻化出壺酒,喝了一口,喃喃道:“你還會記得我嗎?”
聲音被海風吹散,了無痕跡。
原來網千年也曾在這裡騙得一張神獸蛻皮,他一時起念,將其套於那個人身上。此事被天庭知曉,她被罰在極東駐守這裡,而他則成了一縷殘魂,不人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