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大雪紛飛是常事,大片的鵝毛雪摻在西北風的嘶吼裡打在臉上像是冰雪的刀子刮骨剔肉。烏雲密佈積雪蓋城,一呼一吸間霧氣化霜堆積在眉眼之間,髮絲泛白變得生硬,原是凍上了吧。喉結滾動做出吞嚥動作,喉管幹澀頭腦昏漲,身子一陣陣的冷熱交替,腦門冰涼滿是虛汗,汗珠浸透帽子裡襯已有些許滑至面頰引的發癢。
手掌摁在臉上發狠揉搓,臨了手腕袖口堅硬地方狠刮面頰,終是回了些神智。手指開合攥拳以緩解僵硬,眼前發黑略有暈眩,撐邊上矮樹艱難站立,面色蒼白轉頭抽出劍來,指尖冰涼緊扣劍柄,手腕顫動著掌心冒出虛汗,在低氣溫重瞬間凝結成冰連同劍柄一起牢固沾在手心,紋路清晰印在掌心一掙扎便撕掉一層皮,闔眼緩緩呼吸,鼻腔喉管都是冷凝的血腥味,冰涼空氣入侵五臟六腑,整個人似乎要被由內而外凍的裂開,碎成一攤血色肉渣一般,面頰通紅似發了高熱腹部傷口撕裂疼痛,飛雪落在身上似乎要把頭髮染白一般。
舌尖舔過乾澀唇瓣喉嚨滾動,嗓子低沉暗啞壓抑到極致的笑聲聽著越發像是孤狼哀嚎。
最小的阿海都死在了韃子的馬蹄子底下,全隊只剩下自己還活著,他們都死了,為什麼我還活著……
再支撐不住身子後仰重重摔在地上,脊背一陣劇痛想來是砸在了冰稜上吧,側頭是一望無際的白雪平原,再遠處是戰友將士們埋骨的一線天,懷裡刀尖被破布包裹著還是一樣的硌人,回頭望向邊郡烈烈飛舞的戰旗心中苦澀非常。
都死了,我還活著有什麼意思……
淚水模糊雙眼眼眶裡積蓄半晌順面頰線條混合著雪花淌進鬢角,四肢再無力動作只能任憑血液浸透腹部衣裳,感受著生命力從自己身體裡漸漸流逝,驟然瞪大雙眼哆嗦著手腕艱難抬起摸進懷裡,指尖觸及溫熱紙張緩緩舒氣,是了,還不能死,全隊算上自己三十二人,說好了的,誰最後活下來,就要去給另外三十一個家裡送信的……
是啊,我還不能死,我死了,誰去送信啊……
千里越關山,京都飛簷遲遲近。展目九霄烏雲退散,雲銷雨霽更晴空。耳畔更聞鐘鼓聲,京都城門近在咫尺,獵獵料峭風浮動軍旗,民聲喝擁軍行,勒馬揚聲示意緩緩行。胸膛難抑怦然,一別兩年,繞是有書信飛山越地也抵不過此時,是千里歸客,心繫故鄉月。
城門沉沉催得大開,入目是清風挾過幡,市井民生鬧,一派安然。街邊小販吆喝不休,風攜落花紛紛由兩側的小樓飄入行軍之中,難得腦中常年繃著死緊的弦才微些放鬆。斂眉遙目瞥向別府的方向,此番回京,恰好趕上小妹生辰。上次離開京都城時,她不過髫年,總角之時,才堪堪有別府主院的四季桂花樹高,純澈清脆一聲聲喚著哥哥,兩年似也漫漫,又似白駒過隙。也是不知阿孃風雨寒夜時,雙眸是否還有病根餘痛,阿策可還是愛折巷林桂花塞給小妹,說是稚子生得快,小妹又長作哪般。
胸膛暖流汩汩,遽然耳畔了風聲,民聲嘈雜依稀辨得一聲清脆,小妹怎麼會來?人那麼多她一個人來會出意外的,別策明這個哥哥怎麼當的!心跳倏然起得亂跳,心絃繃緊,鎖眉急急掃過人海,人頭攢動始終不見那嬌俏身影,不免自我安慰或許該是錯覺。未及安定便又聞一聲大哥哥,混雜在人聲中,清脆可辨,循聲而去,目光迅疾掃過,果真見她掙脫開那教護嬤嬤跑過來。京都城長街人來人往,摩肩接踵,勒馬而停,翻身點躍踏鞍,穩穩落地便提步朝她奔去,人多阻礙目光始終盯著她那幼小的身影,一顆心懸著生怕哪個人撞著她碰著她,瞧她幼小雙手提著裙子倒是跑的飛快,及至人前曲膝張臂堪堪抱的小姑娘滿懷,耳畔一聲哥哥才緩緩息平心,眉峰掠去了風塵,撇下邊疆蒼茫,餘展顏開笑,對方才的驚心倒也不惱寵溺般抱起小姑娘,分量果然重了。
“不見小瑜許久,小瑜要是大姑娘了。”
臉頰溫軟承小姑娘一個親吻,她倒是眨著純澈靈動的雙眸,一派無辜噘嘴嬌嗔說著不要,要做哥哥的小姑娘。單臂託抱起小姑娘,展顏舒眉愈是欣喜,兩年未見想過她幼年不記事,是否早已忘卻了還有個大哥哥整天不歸家,沒辦法像她二哥哥那般整日寵著她,此番卻偏偏自己來到城門,直直消了自己的胡思亂想,任她藕臂雙攬著自己的脖頸,這一身風塵僕僕歸來,也不見她嫌棄。邊抱著她走向別府的馬車處,寵溺抬腕曲指輕蹭過人鼻樑。
“小瑜又長一歲了,哥哥前幾日回來的時候,在鎮遠關處撿到了只小鹿,與小瑜差不多大。”
言畢她雙眸熠熠,藕臂搖著脖頸貼過來聲聲說著大哥哥最好啦,要看小鹿云云。行至別府馬車前,低頷示意過嬤嬤,將小姑娘輕抱置馬車上,她倒是不肯撒手,俯身弓腰便任她這般抱著,低聲溫語句句誠懇哄著她。
“乖,鬆手哥哥也不會走了,過會兒去見過你荷華哥哥,就帶著小鹿給你過生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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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文壹陸肆柒
無心
出身,能代表什麼呢?
女子,就一定不如男子嗎?
“我們南宮家的女子,自當是與別家的不同!”
自幼,父親就這樣教導著我;就連我的名字,也是取了一個“人傑”的“傑”字;雖生作女兒身,但父母的期許一點不比其餘世家對待男兒的少。
知書達禮,這是父親對自己的要求,也是我南宮傑自己的追求。
誰說女子不如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