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鬧事的百姓看看葉挽,又看看褚洄,臉上的表情有些懵懂。葉挽剛才所說的話每一個字他們都聽得懂,但是怎麼組合在一起他們就不懂了呢?朝廷軍為了消滅敵軍,想要鑿壩放水,將敵軍都淹死?甚至連他們的死活也不顧,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怎麼可能,他們一個個可都是大燕子民。就算不是燕京的百姓,不是那些富貴有錢人家,也改變不了他們是鐵打的大燕百姓的事實。朝廷怎麼可能會隨隨便便的放棄他們?拿他們糧食的時候不是已經保證了,一定會將敵軍趕出陌州的土地的嗎?
“你胡說!”有百姓眼角赤紅的驚聲吼道,“你們不過是為了想要從我們這邊過路才這麼說的罷了,大家不要被他們騙了!朝廷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做得出這般無稽又荒誕的事情來!”
“沒錯,大家不要被她騙了!都是大燕子民,我才不相信朝廷會這麼做呢!”有人附和著嚷嚷,臉上表情既是憤怒又充滿了亢奮,好像真的就如他們所說,鎮西軍是為了哄騙這些百姓從而達到進軍陌州城的目的才會這麼說一般。
葉挽也希望這是自己的謊言,這樣好歹在這個時候就不用擔心萬千將士們的安全問題了。鎮西軍無法踏著這些百姓們的屍體強行從這邊過,連阻止馮憑都阻止不得,僅僅是靠著斥候營的七隊兄弟們去阻撓馮憑,面對的又是在他那邊三十萬的雄兵。是雄兵還是熊兵以後再議,至少單憑他們個人是真的很難做到阻止馮憑炸水壩的行為的。
這是一個死迴圈,也是對馮憑來說最好的計策。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多的通知到整個陌州西的百姓們,讓他們在所謂“山洪”到來之前就做好防汛的準備,以免一不留神成為了山洪的祭品。
葉挽搖頭,面色沉靜道:“無論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們現在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向你們解釋……馮憑是曾後身邊的第一心腹,他的所作所為相信你們不傻,都看在眼裡。整件事情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複雜,黑可能就是白,白也有可能就是黑……但唯有一點的是,民為天下之本,我們並沒有半點想要害你們的私心,若你們願意……”
“不願意!”
“你在說什麼廢話,說來說去不還是想要讓我們不要攔路,讓你們離開去陌州城嗎!告訴你,做夢吧!你們個個都願意做叛國賊,但我們不願意,我們生生世世都是良民,從來都沒有定點叛國的念頭!”
“不要跟他們廢話了,我就不相信朝廷真的會將我們一起淹死,百萬人眾,豈是他們說放棄就能放棄的了得!”那些自認為正直純良的百姓,撿起剛剛還在爭執中灑落了一地的石子蛋殼,再一次憤怒的朝著葉挽的方向砸了過去。
葉挽微微垂眸,叫不醒的從來都不是睡著的人,而是這些自己不願意醒的裝睡的家夥。
一枚拳頭那麼大的石子硬生生的停在了葉挽的面前,即便來勢洶洶,也不得再進半寸。
褚洄伸出的手擦過葉挽的耳邊,將那石子隔空捏在手心中,停在半空還沒有收回。葉挽只覺得自己背後的男人渾身的氣息都肅冷的可怕,就好像是當初在卻州桐鄉之際看到那群潛藏在大燕的北漢人一樣的殺氣四溢。跟從前不一樣的是,之前面對的是真正的敵國對手,而現在面對的卻是這群將他們看錯惡人敵人的大燕百姓。
他修長有力的胳膊包裹在堅硬的護手之下,銀質護腕在這樣一個溫和的午後閃著動人心魄的熠熠寒光,充滿冷毅。透過上臂單薄的黑色布料,葉挽甚至能聽到就在耳邊的臂膀內血液噴張流淌的聲音,帶著一些迷人的性感。
褚洄面無表情,手腕微動,那滯留在半空的石塊就在瞬間碎成了幾塊掉到了地上。
“褚將軍,你如此護短,就不怕找人說閑話嗎!”有人怒道。他們砸的就是這個信口胡言的家夥,或者是可以藉著這種無聊又滑稽的行為來宣示自己對鎮西軍的不滿和對豫王的拒絕之意。
葉挽是可以自己躲過那石塊的,對她來說百姓的攻擊力根本就沒有半分威脅。但是她故意沒有躲開,因為她有恃無恐。
“本將軍並不覺得,護著自己媳婦有什麼問題。”褚洄幽幽的收回手涼道。一片沉寂的眸子裡帶著點令人絕望的不屑,彷彿根本沒講這場鬧劇放在眼裡一般。他沒有理會那群無理取鬧的百姓,回過頭對赤羽淡道:“立刻放識香蜥通知甄將軍,告知此事請他將這件事情安排妥當。”他不管這訊息到底是真是假,是否是馮憑故意放出蒙騙他們的。只要是挽挽說的,他就無條件的相信。
“是。”赤羽點頭應是,立刻轉身離去。
“那我們呢?”段弘楊問道。如果馮憑真的瘋了要炸水壩,那第一個遭殃的就是這一路上的城池鄉鎮,還有他們這些堵在這谷口的倒黴蛋們。
“立刻分成幾組通知附近鄉民,能通知多少算多少,不過務必要記住一點,一切以自身的安全為先。”葉挽表情冷靜,她不是什麼一定要救百姓的聖母,更何況還是在這些百姓根本就不領情的情況下,在她看來,百姓的命根本就沒有她的手下值錢。“如遇大水,先找可用的漂浮物,或是在高處待守,我還是那句話,一切以自己安全為主。”
“其餘眾人……”她看了眼附近地勢,雖說這山谷的位置差了一些,但畢竟他們已經提前知曉了此事,算是有所準備,只要在大水到來之前找高處待著即可。“兩邊懸崖雖是陡峭,想想辦法爬上去,要盡快。”她說。馮憑那邊動向未明,盯著他們的兄弟們現在也不知安全與否,先躲過此劫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