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挽在房中磨了足足兩刻鐘,她在軍中都不能好好洗漱,只能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悄咪咪地摸去井邊打水擦個澡。此刻在自己的房間裡,又有下人準備熱水,心滿意足地泡了個熱水澡,這才磨磨蹭蹭地把自己胸前已經開始脹痛卻還沒鼓起來的小籠包仔細地用裹胸布包裹起來,換上了一身銀白的便裝。
雖然這汀玉院又小又偏僻,但是到底是二老太爺的院子,下人們不敢太過苛刻。加之有大老爺時不時地暗中接濟,這院子內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廂房內的傢俱精緻幹淨。
葉挽隨意地將濕漉漉的頭發用毛巾擦幹,沒有再系在軍中的發髻,而是高高地在腦後束成辮子。看著銅鏡中模糊又風流的少年,葉挽滿意地勾起嘴角開門走向院中。
墨繡早已等的十分不耐煩,見葉挽走出來了,剛要開口諷刺幾句,卻看到一個清秀泰然的白衣少年,正目光幽深的看著自己。尖銳的話語怎麼也說不出口,半晌墨繡才硬邦邦地先扭頭出了院子。
葉挽和葉富貴跟在她身後,神色淡定。
葉富貴覺得那個唯唯諾諾的小阿挽從軍中回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顯得大氣又瀟灑。心中猶疑卻也將她的變化歸結於在軍中磨練所致。雖然葉富貴整日為她提心吊膽的怕她身份暴露,但是看到自己從小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小姑娘此時氣質變得如此脫俗,又覺得欣慰不已。
葉挽雖然有原主留下的對葉富貴的感情,但她前世也是個孤兒,著實不太擅長和親人相處,見葉富貴沉默著不說話,也鬆了口氣。
不多時,三人便穿過了竹林,繞過各種亭臺樓閣,來到了葉府金碧輝煌的主廳內。
主廳內的人卻是早已到齊了,強忍著怒氣的葉老夫人看著姍姍來遲的葉挽,刻薄地尖聲諷刺道:“四公子真是好大的架子!”讓這麼多人在花廳內幹巴巴地等了約三刻鐘!
葉挽平靜地撇過臉色各異的葉家眾人,嘴角帶著淡笑在廳中行了個禮:“拜見老夫人,拜見義父,義母,二叔,二嬸,三嬸。見過二哥,大姐,二姐,三妹。”人倒是七七八八到的齊全。
見葉挽規規矩矩地行李,葉老夫人冷哼一聲,心中暗自得意。就算是從軍兩月,也改變不了這小賤種怕事的性子!
由於葉驪早已被葉家逐出了族譜,所以葉驪收的義子卻並不能算是葉家的子孫。葉驥一向心疼自己的親弟弟,於是在十年前葉富貴帶著葉挽出現在葉家門口說這是葉驪收的義子時當即二話不說的將葉挽過入了自己名下。所以才會引起大夫人王氏的懷疑,以為這是葉驥在外養的外室的私生子。
親弟弟的義子被自己的小兒子哄騙著參了軍,葉驥又向來是個和藹心善的人,早就對葉挽和葉富貴愧疚難當,此時見葉挽回來了,連連激動地點頭:“挽哥兒,你平安無事就好!父親……哎。”
王氏見大老爺對這小賤種如此親切,心中暗恨,面上卻不得不擺出一副笑臉:“挽哥兒回來就好,你看這瘦弱的小身板似乎結實了不少呢!”她的親兒子還因為捱了板子趴在床上,這幾日才勉強能下地,看見這小賤種氣質悠然閑適地負手站在廳中,那氣度竟然直接把自己小兒子給比下去了,讓她如何不恨!
“是啊,從了軍就是不一樣,咱們挽哥兒都有了官爺的派頭呢!”二夫人蘇氏以絹帕捂著嘴,嬌聲笑道。大夫人的大兒子葉文淞也是當官的,正是雲州知州手下的從七品從事。
大夫人聽了這話更是把蘇氏罵了個狗血淋頭,這賤人慣會挑事!竟然敢當著大老爺的面諷刺她的大兒子!看到葉驥看向葉挽眼神中的愧疚和欣喜,王氏更是暗暗絞碎了一手帕子。
“是啊,這挽哥兒竟然看起來與之前大不一樣了呢。”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葉挽順著說話的人看過去,見一個穿著富貴身披貂毛身材威武的中年男子正含笑看著她。只是那雙精明的眼睛裡卻充滿了算計和不懷好意。真是二老爺葉馳,葉老夫人的親長子。
如果說大老爺葉驥只是個喜歡舞文弄墨不怎麼愛管事的讀書人,那二老爺就真的是掌握著葉家上下生意命脈的實實在在的當家人了。雖然葉家家主還是葉驥,但是他著實對生意提不起興趣,葉家真正的掌權人卻是葉老夫人和葉二老爺葉馳。
看那葉馳眼中流露出的試探和算計,葉挽不動聲色地莞爾道:“二叔過獎了,鎮西軍軍紀嚴明,葉挽心嚮往之,自然是不敢怯懦怕事的。否則這隴西邊境,豈能震懾著西秦賊子,有數十年的平靜?”
葉馳眼神一閃,大笑道:“好,好男兒志在保家衛國,挽哥兒有這等志氣真是難得,二叔前些日子剛得了一把好匕首,便賞給你玩吧!”
蘇氏嬌笑道:“老爺真是大方,可是那把前些日子南疆帶回來的蛇頭匕首?溪兒可是問你討了許久你都不給呢。”她完全沒有半點自己兒子得不到的東西被大房的人得去的不自在,盈盈美目看向那臉色更加難看的王氏,嚶嚶笑了起來。
葉文溪正是她的嫡子,此時略帶委屈地看向自己父親道:“爹爹真是偏心。”他半點也沒有看向葉挽的意思,在他看來這個大房的賤種根本不值得他們二房拉攏。他面上也不顯,只是順著蘇氏的話朝葉馳撒嬌著。
“你又不習武,要那匕首有什麼用?也不讓讓弟弟?爹爹每次帶回來的好東西不都是你第一個挑的嗎,你犯什麼貧呢?”一個長得與葉文溪有八分相像的漂亮的粉衣少女掩著嘴嬌笑,手裡捧著個精緻的手爐打趣兒道。正是二老爺葉馳與蘇氏的嫡女、葉文溪的親姐姐葉雲霏。
葉挽噙著淡笑看著二房這一家人母慈子孝地演戲,清朗道:“那就多謝二叔了。”她正愁用不慣大刀,沒有一把趁手的匕首,剛想爬牆就有人遞梯子,她也不矯情就順口謝道。至於那葉馳拉攏自己是有什麼別的心思,葉挽也沒那麼閑情去考慮,想算計她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對了挽哥兒,你此次有幾日休沐?”蘇氏突然開口問道。“新軍規矩森嚴,我聽說每兩月才能有一日休沐。不會明日你就要回去了罷?”
葉挽道:“軍中下了調令命我年後去中護軍擔任百戶,此次有半月時間,可在府中過完新年。”
她的話猶如平地一聲驚雷,所有人都僵住了臉上的表情,齊齊震驚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