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兒子也不像普通人家那般兄友弟恭,反而繼承了權利中心的惡習,為了爭權奪利兄弟相殘。他們眼裡沒有親情,只有至高無上的選擇,滔天的權勢,一個個都要站到西秦的頂端去。
是什麼時候變得不一樣的呢?
烈王妃哭的有些放肆,旁邊的女官手足無措的不知道是該迴避的好還是該安慰烈王妃的好。烈王妃心想,如果她的丈夫不是元楨,如果元楨從小就立了世子,如果他們的教育手段不是這樣勝者為王敗者寇,是不是一切都會有所改善?
她愛元楨愛了一輩子,元楨心裡卻有著不一樣的白月光,硃砂痣。
女官想要勸王妃不要在外人的面前失態,葉挽卻半點都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幽幽地站在原地看著烈王妃。
良久,等烈王妃收了勢,隱隱啜泣的時候她才開口:“烈王妃應當知道,哭解決不了問題。”她懂烈王妃的心情,任是誰被保護了四十多年,突然硬逼著她接受這一切都會接受不了。可是人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就長大,即便烈王妃已年逾四十,她也要鼓起勇氣來面對這一切。
女官瞪了葉挽一眼,很想罵她,但是礙於葉挽的身手又不敢隨隨便便開口。
“王妃已經是個很幸福的女人,天下比你不幸的要多的多。”葉挽說。僅僅是因為丈夫不愛自己,僅僅是因為兒子反叛,與手足自相殘殺,在葉挽看來還算不了什麼。“哭沒有用的,你做了二十幾年的烈王妃,應該知道這一點。身為西秦權貴,誰敢說自己只要流個眼淚,就能完美的將事情解決?你要做的是動一動自己的腦子。”
比慘,誰能比得過元楨心裡的那個白月光?
原本是意氣風發大燕人人豔羨的將軍之女,慧嘉郡主,更是一步登天的做了當朝的皇後。楚宓那時候定會覺得自己人生的巔峰也不過如此了吧?可是她才是真正活在謊言中的可憐女人。
昭陽帝娶她不過是為了楚家軍的兵力,一旦得勢就毫不留情的抹殺了楚家的存在,將功臣之女打入冷宮。楚宓或許會以為那是她人生的最低谷,可是隻有更低沒有最低。
她在冷宮中遇到了當時在燕為質的元楨,兩人安穩幸福的過了一段屬於自己的小日子,是楚宓入冷宮之後最幸福的時光。可是起起伏伏,元楨並沒有來接她,反而回臨安娶了現在的烈王妃。
楚宓上吊殞身的時候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呢?是想著哀嘆自己起起伏伏的一生嗎?還是在後悔自己遇到了昭陽帝,將自己斷送在曾後手裡,又碰到了殺千刀的元楨?沒有,她內心不知道是如何想的,但是她用行動告訴葉挽,她在臨死的時候心裡想的是怎麼保護自己的兒子。
只有她死了,曾後才會追查不到有關褚洄的事情,才有機會讓袁老將軍把褚洄帶出燕京,遠離燕京。
同為母親,葉挽更欣賞楚宓這種。而不是表面上堅強無比,內心卻脆弱的有如冬日河面上薄冰的烈王妃。
她說:“你不能改變烈王的決定,也不能左右天下人的口舌,但你是元煜和元炯的母親,你知道怎麼做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只是坐在這裡哭的話,眼前的局勢並不會因為你的眼淚而有什麼改變。”
烈王妃怔了怔,抬手拭幹眼角的淚水。
“說實話,你從來都不瞭解你的兩個兒子,從來都不瞭解你自己的丈夫。”葉挽又說。造成元煜現在這不可挽回的一切的不止是她和褚洄,事情的根源在於元楨從小對兩個兒子灌輸的思想,還有元炯想要踩著元煜上位的心。烈王妃以為這是偶然,其實就算元煜沒有反叛,沒有做出現在的一切,他與元炯也是不死不休之勢,這是必然。“王妃,試著走出烈王府的桎梏,真正的想一想自己能做的是什麼吧。你不能保證自己的所作所為會改善什麼,但是你如果只是等待著未來會發生些什麼的話,往後的日子也只能坐在自己的院中,掉下那麼丁點不值錢的眼淚了。”
女官現在簡直恨不得沖上去捂住葉挽的嘴叫她不要再刺激王妃了,沒想到王妃卻同意的點了點頭,慚愧道:“葉姑娘說的是,我活了四十多年,竟然還沒有你一個小姑娘想得通透。”
“我不是想得通透,只是我跟王妃不一樣。不想多一些,我的日子才真正會過的舉步維艱。”她不是保護傘下的嬌花,她是風吹日曬的仙人掌,不帶著刺,不堅強一些,只會被那些無可奈何給消磨殆盡。不過好在她現在似乎多了一把遮陽傘……葉挽勾起嘴角。
烈王妃模糊的雙眼瞧著她的神情,笑了笑,表情中帶著一絲豔羨,聲音還有些沒有散去的鼻音和哭腔。“我曾經還想著,希望葉姑娘能做我的兒媳婦。如葉姑娘這樣的女孩子,當真是……一塊瑰寶呢。可是看來無論是我哪個兒子,都沒希望了。”
葉挽莞爾,烈王妃即便脾性好,心善,也從來都沒有把褚洄當做過自己的兒子。雖然老實說來褚洄得喊她一聲嫡母,但是烈王妃顯然也不想用這樣的事情來惡心自己。
她只是個正常女人,善掌家,不會苛待元燼。可同樣的,她也不會將元燼當做是自己人。
烈王妃這般想法,葉挽自然也不會說出什麼“按理來說我也要喊您一聲母親”這樣膈應人的話。她笑了笑,替烈王妃心中的茶杯裡續上熱水:“我與王妃的緣分,並不一定只有媳婦不媳婦這一條路可以走。王妃您說呢?”
烈王妃捧著那茶盞,看著其中上下起伏的碧綠茶葉子,垂著眸的樣子也不知道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