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兩句話甄將軍就將段將軍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沒有避諱葉挽和褚洄幾個,只是那微顫的音調讓人不難聽出甄將軍方才心中的後怕。偷襲的命令是他下的,段飛也是受他之命沖去鄔江邊上偷襲的,要是段飛剛剛在鄔江邊上出了什麼事,甄將軍才會是後悔莫及的那一個。就像先前甄石慘死在鄔江邊上一樣。
段飛撓了撓頭幹笑了兩聲:“我、我這不是不想讓那幫龜孫子佔據鄔江嗎。”他當然知道甄將軍的意思,能偷襲成功令敵軍折損半數灰溜溜地回去燕東固然是好,但如果實在打不過的話當然是保自己的命要緊。就算他們全軍覆沒死在鄔江了,最後也落不得一個好。
即便是換做甄將軍前去,只怕也會選擇相同的做法。
但是立場不同,考慮的方式也就不同。甄將軍現在是留在營中的一個,段將軍才是那個沖出去以身相當的人,甄將軍不想段飛出事,段飛同樣也不想甄將軍出事,才會鬧成眼下這副在誰看來都是對的,但是互相理解之餘還是要強硬幹仗的場面。
“現在不是大家沒事兒嗎?你就別罵我了,當著這麼多人,也給我留點面子啊。”段飛嘟囔了一句,頗有平日裡段弘楊的活寶作風。“現在鄔江橋斷,只怕我們能好好的休養一段時間了。”
葉挽摸了摸下巴,她倒並不是這麼認為。她雖嘴上說著鄔江橋斷,能夠阻止燕東大軍進犯,至少雙方能和平的過完年,待開春江上浮冰融化之際再行考慮何時開戰。但是要知道過江的手段並不只有透過鄔江橋這一條,她現在心中雖然沒數,但是她敢肯定定能找出旁的方法來。
甄將軍冷哼一聲,白了段飛一眼,對褚洄道:“你小子呢?是不是也覺得老子現在病了身體不行,要等年後再和朝廷軍戰起?”
“嗯。”褚洄幹脆的應了一聲,沒有半點想要給甄將軍留面子的意思。
“你……”甄將軍忽然就覺得心口哇涼哇涼的,果然老將惹人嫌,現在比不上年輕人,走到哪裡都要先考慮考慮會不會被年輕人唾棄的事實啊。“咳咳咳。”他心痛的咳了兩聲,眼睜睜地看著段飛在旁露出了嫌棄又好笑的表情,恨不得現在爬起來一巴掌拍在他們的腦袋上。
“那要不要老子這個主帥的位子讓出來給你做?!”甄將軍瞪起眼睛怒問。
“嗯。”褚洄又淡定的點了點頭,“以甄伯伯現在的身體和指揮能力來看,確實讓我比較妥當一些。”現在一切都是以打敗朝廷軍那支為首要目的,其餘旁的什麼倒是其次。褚洄又不是喜歡應付客套的人,自然是有什麼就說什麼。他看了甄將軍難看又鬱悶的臉色一眼,想了想又道:“不過如果甄伯伯不願意,我也無所謂。”
段將軍在旁應和道:“其實我也這麼覺得,老甄你不如就好好休息,其他事情交給我們來就好了。”
甄將軍被他倆氣的肝疼,突然開始懷疑起自己當初把甄玉扔到羨州軍營去的舉動是否正確了。甄玉那小子雖然桀驁不馴了些,喜歡跟段家小子一起無法無天了一些,到底還是心地善良單純美好的三好青年,跟著褚洄這麼個黑心黑肺又目無尊長的東西真的沒問題嗎?
他揮了揮手罵道:“罷了罷了,那就按你們說的辦好了。反正老子這樣的糟老頭子呆在這兒也就是個被人嫌棄的份……此次大戰你為主帥,營內三十萬兵馬任你調遣,行了吧?”
“甄伯伯不用擔心。”褚洄淡道,“只是現在罷了。待甄伯伯身體大好,自是將兵權交還於你的。”
得了,剛進營帳還甄將軍甄將軍的喊他呢,現在就變成了甄伯伯了……啊呸!甄將軍搖了搖頭,索性褚洄是個十分值得信任的小子,交由他就交由他好了,無所謂。他就暫且當一回甩手掌櫃看看,朝廷軍在未來的幾個月內是怎麼死的好了。
還有甄玉那小子……甄將軍想到了剛剛坐在自己床邊沉默不語的甄玉。他也是時候應該好好的磨練磨練自己,挑起大梁了。
“誒?那咱們接下來應當如何?鄔江橋斷,對面一時半會兒不會將主意打到我們的頭上,還是我們就在這兒幹巴巴的等到開春坐船渡江?”段飛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在馮憑那老太監的臉上好好閃上兩巴掌了,要他等到開春,那還不如殺了他比較好。
葉挽啟唇笑道:“對此我倒有些想法,諸位將軍有沒有那個興趣聽一聽?”她眉眼彎彎,漆黑的杏眸中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芒。
外頭,軍營邊上一間營帳中,甄玉怔愣地站在一張剛剛由雪堆砌而成的冰棺中整齊擺放的甄石的身體,好像整個人被重錘錘過一樣難受。
甄石的臉跟他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成熟穩重一些。
甄玉俯下身,摸了摸自己哥哥握著拳的冰涼的手,聲音顫抖:“大哥,兩年多了,你我終於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