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定。”褚洄重複道。他冷酷的表情陡然變得柔和,連一向能殺死人的眼神都變得溫柔似水。
赤羽現在換做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葉挽,就是我這一生的劫數。”他聽到主子如是說道。
謝家軍九萬大軍的回歸和武州五萬守軍的到來讓原本人心惶惶的玉巖關重新散發了生的活力,加上語言關內謝青聞麾下的五萬後翼軍,玉巖關重振雄風,再次充斥將近二十萬大軍,足以與日後北漢的抗爭。
謝將軍府中,聚集著數位此次各方軍力的將領。正為日後對抗北漢、驅逐蠻子做探討。
葉挽原本身為校尉是沒有資格出席這種場合的,但是援救謝家軍的行動由她一手策劃領導,遂有幸位列其中,被謝遠邀為上座,面無表情地在褚洄手下坐定。同樣在場的還有赤羽和身為副將的曾寧宇、監軍馮憑,謝家軍中的左將軍連城、謝青聞等人。
“老夫久聞褚將軍盛名,數年前也有幸與將軍有過一面之緣,當時褚將軍還是個英才少年,翩翩兒郎,沒想到如今已經如此……”謝遠想捋一把胡須,但是想到昨日已經將因為黏膩的風沙血汗幹涸凝結的胡須剃掉,此時只有一個光禿禿的下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尷尬。
褚洄面色平淡地微微頷首:“謝將軍過獎了。”
謝青聞因為自家老爹的回歸終於好好休息了一日,洗漱清爽,恢複了英俊青年的模樣。他看著自己父親好笑的樣子不禁頭疼:“爹,還是說正事吧。”他對葉挽將自己爹救回的事情感激萬分,知道要在北漢大軍手下帶走那麼多人十分不易,連帶著從小對褚洄的羨慕嫉妒之心也弱了幾分。他是真心實意對褚洄和葉挽,還有中護軍的兩千精銳將士們感到萬分的感激。
但,一軍不可有兩帥,十九萬大軍何去何從,還是要分出個主次來。
謝遠點點頭,對褚洄道:“老夫是個直腸子,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這兩日風沙已經小了不少,馬上就要到北境的幹旱季節。那木亞不是個溫和的脾性,定會在這幾日趁機來襲我玉巖關,這段時間,軍中指揮之事,還是要麻煩褚將軍了。”話裡話外的意思竟然是要讓出北境主帥的位置,將鎮守邊關數十載的謝家軍也交由褚洄統帥。
一旁的曾寧宇和馮憑兩人眉頭一跳,馮憑尖著嗓子開口問道:“謝將軍的意思是?”曾後吩咐他尋機會拉攏褚洄,拉攏不了就找機會殺了他。若是讓褚洄坐上主帥之位,只怕對哪個要求來說都不是什麼好辦的事。屆時褚洄若執拗起來,並非他所能控制得了的。
盡管現在也不是他能控制,至少有謝遠同時與他制衡,不會讓褚洄站在權利頂端一家獨大。
若是謝遠死在了鷹澗峽,十五萬大軍同埋他處倒也還好辦。褚洄就算掌握了五萬謝家後翼軍,也還有曾寧宇帶領五萬武州守軍掣肘,與北漢之戰另作他說。可惜了,謝遠竟然是被葉挽救了回來,而且現在擺明瞭是站在褚洄那一邊的。
他陰鷙的眸子從旁邊白衣少年身上劃過,面露陰狠。葉挽不能再留了,這個人身上變數太多,再讓她活著難保會做出什麼對自己和曾後不利的事情來!
謝遠看向馮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耐。他生平敬重將士,敬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最瞧不起的就是這些手段醃攢的陰人。朝廷也不知是出了什麼昏招,竟然把一個太監派了出來做監軍!是在不放心褚洄呢,還是在瞧不起他?
謝遠笑容微微收斂,對馮憑道:“褚將軍兵法超群,勇武果敢,是整個大燕都周知的事情。老夫欲暫時把十四萬謝家軍的兵權交付於他,從旁協助,聽從吩咐,共退敵軍。”他看了看並沒有任何不滿的謝青聞和連城,又道,“葉小將軍和褚將軍與我整個謝家軍恩重如山,長江後浪推前浪,老夫想看看這大燕的未來到底能如何。”
“謝將軍謬贊了,我還只是個校尉,當不得將軍二字。”葉挽淡笑道。
褚洄突然幽幽地瞥了她一眼:“你這是在暗示本將軍給你升職?”
“卑職不敢。”葉挽微微低頭。
“從前老夫老愛在聞兒耳邊提起褚將軍,此刻看來,怕是要換個人提了。”謝遠無視了馮憑陰冷的神色,笑眯眯地拍了拍謝青聞的肩,“你想在年輕一輩中脫穎而出,只怕還嫩了點。”十年前有個褚洄,十年後又多了個葉挽,兒子是泯然於眾人了。
謝青聞一點都不生氣,笑道:“那父親就讓我跟在褚將軍和葉小兄弟身邊多學習學習吧,兒子也對他二人佩服的緊。”
葉挽知道,謝遠在大燕百姓口中的名聲也相當好,素來公正嚴明,不是徇私自利的人。不可能做出什麼開後門直接讓兒子做一軍之將的事情來,謝青聞能做上統領後翼軍五萬兵馬的將軍,也是靠自己一點一滴打拼而來,並沒有謝遠說的那麼普通。甚至他可以在謝遠失蹤了一個月的時間內,穩住玉巖關軍心不散,百姓仍各司其職,也足以證明他的本事了。
真要說他比褚洄他們差的多,也不見得。
葉挽注意到對面臉色發白的曾寧宇,搖了搖頭。比起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曾公子,謝青聞當得上是一代英才了。
“你要跟著褚將軍學習,也要看人家願不願收你。”謝遠沒好氣道,眯起的眉眼怎麼都像只老狐貍。
能跟著高祖馬上闖下功業,鎮守北境二三十年,的確也不可能是什麼單純的人物。這次被困鷹澗峽,也是老馬失了前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