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與其說向弘山真的需要她聯姻,倒不如說是一種試探。
這頭逐漸老邁,毛發失去光澤、利齒松動的老狼王迫切需要證明他最忠實的女兒對他的忠誠。
——他必定要失望了。
向弘山開口:“舒懷——”
“父親。”向舒懷只是輕聲道,“與航燕的聯合投資失敗後,向氏的資金實在緊張。我最近一直很忙。這樣的事,以後不必再叫我來了。”
向弘山不可置信地被噎了一句,他早已習慣了所有一切人對他的恭敬和順從,此時又被提起自己當時的失敗決策,登時一陣劇烈的、森然的惱火上湧,額上青筋浮起。
——然而在他的瞪視之下,他的女兒卻仍只是神色平靜如常,與平時垂頭順從地答應他的話時一模一樣,似乎沒有一絲挑釁的意味在。
他手指怒得發抖,心底那絲恐慌讓向弘山猛地抓起茶杯,摔在了自己的女兒腳邊。
如此發洩過後,望著一動不動、任由他宣洩怒氣的女兒,向弘山似乎又重新找到了一絲掌控感。
……對。向弘山告訴自己,舒懷她是自己的女兒。沒有他,向舒懷恐怕還窩在那個貧民窟一樣的地方、灰頭土臉地謀求生計。
而他力排眾議,不顧妻子情人和一眾兒女的反對,對她這個出身鄙薄的私生女如此看重,給了她如此龐然的權柄,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向舒懷一直對他那麼忠實而順從,她怎麼會背叛自己呢?
如此告訴著自己,向弘山已然找回了心底的安全感。他於是隨意揮揮手,讓自己的女兒出去。
“行了。”他道,神色已恢複了以往的威嚴,“到時候去見一面。”
向舒懷於是退出房間。
廊道中安靜無聲。盡管聘有幾百個傭人,向家老宅也總是靜悄悄的,僱傭的傭人們無聲地穿行和忙碌著,不發出一點聲音,合格地扮演著與所有古董、掛畫和花束一樣的裝飾品,整座宅邸都無比嚴謹而壓抑。
小時候的向舒懷曾經無比憎惡這個地方。
她想過,等到自己擁有了力量,她一定一定要逃離這個地方。
而如今重新踩在一級級熟悉的階梯上,向舒懷只覺得心頭痛快。
——畢竟,向弘山當時青筋暴起、色厲內荏的模樣,強作威嚴平靜的模樣,實在是太有趣了。
他習慣了高高在上,像是封建帝王一樣三宮六院、被所有人恭敬地侍奉著,將所有權力握在手中,向舒懷那大不敬的行為無疑觸痛了他的神經。
這才算是什麼啊。
向舒懷想。黑眼睛裡浮起冷然的嘲弄來。
只是開胃前菜罷了,一個小小的預告,正餐還在之後等著向弘山呢。
她平靜地穿過走廊、走下樓梯,準備離開這個鬼氣森森的地方,只忽然卻在樓梯下方撞見了向夫人。
……也不是。向舒懷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著對方。
確切說,不是撞見,是向夫人正等在這裡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