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回應就好。
餘曉曉不覺小小地鬆了一口氣。
“好啦,好啦。”她於是抬起手,草草呼嚕了兩把對方腦後整整齊齊紮起的長發,“別站在這啦。大冰塊,咱們回車裡?”
向舒懷輕輕點了點頭。
——她從自己肩膀上抬起臉時,餘曉曉才發覺她的傷原來是在額頭上。血跡凝固成一塊、幹結在傷口上,而眼下和頸間的面板盡處微微發紅,似乎是被燙到了,大概傷過後就根本沒有收拾過,此時正泛出一種不健康的潮紅顏色,西裝前襟布滿茶水的汙漬。
而分明是頭頂著這樣糟糕的傷口,向舒懷的神色卻平靜極了。
她望著餘曉曉,那雙黑眼睛裡卻空空蕩蕩、找不到絲毫的情緒,什麼也沒有,只有一片死寂的空白。
——像是一臺運轉停滯的機器。
……餘曉曉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她這樣了。
隨著兩人相處的時間愈發久,她身邊的向舒懷也越來越鮮活。她知道向舒懷安靜又內向,不喜歡公共場合、也不愛接觸生人,有許多生動的小習慣。比如,她喜歡甜食,討厭酸的水果、不喜歡嚼珍珠、更尤其討厭無糖的碳酸飲料;她不耐痛,力氣很小,膽子也並不大,從沒有看過一部恐怖片;她會鬧脾氣地捶餘曉曉的胳膊、也會被逗得羞到耳尖一片通紅。
她也是個普通的少女,不是什麼機器。
可是,現在——
……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些。
意識到這點,餘曉曉的心髒沉沉地向下墜。
盡管心裡這樣想著,她神情中卻絲毫不顯,只怕再嚇到面前的人。餘曉曉只是彎彎眼睛,用平日裡的語氣叫人:“好啦,大冰塊,進去吧,外面好涼。”
“我幫你看看額頭哦。”她說著,“你車裡面有藥箱……啊,還真的有啊。”
向舒懷開的是邁巴赫,車內空間足夠大,於是餘曉曉也跟著進了車後座,找到那個準備十分齊全的小藥箱,小心翼翼地幫人處理額頭上的傷口。
“因為血都幹掉了,可能會有點疼……”將沾滿了酒精的棉布輕輕拭向傷口一旁時,餘曉曉這樣小聲叮囑,“待會兒我們上燙傷膏。唉,如果有碘伏就好啦。酒精消毒太疼了……待會兒大概會痛哦。”
捉著,她想了想,向前遞出自己的一隻手:“要是疼的話,你就用力握著我的手就好啦。”
迎著那雙空蕩蕩的黑眼睛,餘曉曉試著搖搖手,“嗯?大冰塊?好不好……啊。”
她得到的回應是——向舒懷並沒有說話,卻只是伸出了兩隻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向舒懷的手軟綿綿的,又冷得厲害。如果不是還需要給對方上藥的話,餘曉曉簡直想要動一動手指,將她的手指盡數包裹進自己的掌心。
她向面前人笑了笑,說:“——那我要開始了?”
清理掉幹涸的血跡,餘曉曉仔細檢查了傷口,稍稍鬆了一口氣。
——傷口雖然看著猙獰,但好在沒有豁得太大,不需要縫針,也沒有異物碎片交雜在其中,不至於痛得更厲害。
給皮肉翻開的傷口仔細消毒,再敷藥包紮,盡管餘曉曉動作再怎麼輕而小心,等她終於做完了這一切後,向舒懷還是疼得滿頭冷汗,她嘴唇咬得斑駁一片,深深的印痕裡滲著血色,差一點就要咬破了。
可盡管這麼疼,她牽著餘曉曉手的兩隻手卻絲毫沒有用力,忍得指尖都在發抖。
餘曉曉被她那樣小心翼翼地牽著手,只覺得心都快要酸軟成了一團。
這麼疼,向舒懷都沒有哭,可她卻快要掉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