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她和一個企劃部的男生在廈門時,走得很近。”最後四個字害怕打草驚蛇似的,一副地下黨接頭時的小心翼翼,好像周圍都是眼線,她的聲音越壓越低,彷彿已經懷疑咫尺邊的飲水桶下有敵特安裝的竊聽器,“汪老大,還把他介紹給自己的前男友誒!你想想,多精彩的場面。”
“我和你現在都走得很近呢,就隔張二十厘米的桌子哦。昨天不是也把你介紹給了新的快遞員。精彩嗎?”
“又打岔!你其實也認識那個男生吧?”
“誒?”
“她們說有看見你和他在車庫吵架?”
“誒?!”我演技快要爐火純青,身後金雞獎百花獎雙影後獎杯在發光,“是那個人?是和他?天啊!”天啊,請不要劈我。
“對呀。”同事信以為了真。
“我的天……那可不靠譜啊,毛毛躁躁得要命,車庫裡還隨便亂跑!”
“哦是嗎?”同事貌似對車庫裡的分支漠不關心,“所以你也沒問過哦?”
“問汪嵐嗎?沒呢。”
“再說了,就算真在一起了也沒什麼吧。以汪嵐的資歷,除非是和老闆他爸爸談戀愛,不然很難影響高層對她的態度不是嗎。”
“她們已經去圍觀那個小男友了。”
“小男友”三個字實在刺耳,惹得我頗為不滿瞪去一眼:“那麼八卦做什麼?多大的人了,平時上班是很閑嗎?”
“越大的人才越無聊嘛。”同事到底不瞭解我內心的五味雜陳,“何況連那男生都沒說什麼啊。”
“什麼意思?”
“啊?沒什麼,說是開他的玩笑被他一一預設了。”
“……你們說什麼了?”
“還不就是那些,‘以後在汪經理面前替我們多美言兩句啊’‘汪經理眼光很不錯哦’。後來聽和他同在企劃部的人說,那男生剛進公司時就一直暗戀汪嵐來著……誒……”她完全沒有體察我已經加速下墜的臉色,“這麼看來,是也不用急,原先都以為汪經理這輩子就這樣了,還挺同情她,誰能想到,絕地大翻身啊。”
我嚥著一塊巨大的飯團,卡在喉嚨上不去下不來,再停留幾秒,也許會大腦缺氧倒下吧。
我真想就地栽倒,再也不要爬起來好了。
四周的話音還沒有退去那些紅色的溫度,忽然之間它們得以再度地複蘇,我倒完一杯熱水回來,見女同事們不分國籍站成兩排,連那些一直散發著咖哩味的印度姑娘,都悄悄地為馬賽讓出一條路來,像紅海為摩西分成兩半。
他和相識的人打著招呼:“下半年度的報表,那邊讓我來拿一下ppt。”
“哦?哦!行,你等一下。”當然沒有放過調侃的機會,“這事直接網上傳一下就行了啊。特地跑一趟——啊,好不巧,汪經理不在誒。”
“我們那兒的網路今天維修,所以沒有辦法。”他不置可否。眼神完全沒有發現半躲在門後的我。
還是明明發現了呢?
我一腳站在門檻外,一腳困惑著該不該移出,直到看見一旁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穿著一條正紅色的連衣裙,都這副烈士狀的打扮了,除非馬賽是個色盲,不然不可能沒有發現我。
那就是故意的。
哪怕我已經踏出門去,迎著他走兩步,始終把頭埋在一旁電腦螢幕前的馬賽,絲毫沒有施捨來半點注視的意圖。
我好像是踩著自己的自尊,然後一點點把自己逼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