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擺放在攤主桌案上的酒罈之中,酒漿已經販完,所以當下攤主取出了釀製的新酒。
他將那陶壇從土丘中抱出來以後,放在了地上。
而他的兒子則在陶壇後的空地上用石頭搭起了一個有兩排石頭並行的‘祭壇’來,之後在那兩排石頭裡填入一根根木柴。
渠坐在蘇午身旁,也在看著酒攤主兒子的動作,他一邊饒有興致地觀察,一邊向蘇午解釋道:“小到日常出門歸家等小事,大到王師征戰之事,大家都會進行種種祭祀。
那個土堆裡埋藏的,應該是攤主最近釀造的一批醴酒。
他現在將那批醴酒開封,開封之前,就要祭祀神明蒼天,希望蒼天給予他釀造的酒漿香甜的味道。”
“有沒有人不進行祭祀,選擇直接開酒的?”蘇午向渠問道。
渠聞言遲疑著搖了搖頭:“應當沒有。”
“他們沒有請貞人來主持祭祀,這樣祭祀也是可以的麼?”蘇午又問。
渠點頭道:“這樣的小祭祀,也不需請動祭司。只要在祭祀過後,請祭司貞人來為他們解釋占卜結果就好。
這些酒客裡,就有不少貞人,到時候隨便請一位來解釋占卜結果就可以。”
“原來如此。”蘇午點了點頭。
“主人,您看那些石頭在地上排成彎曲的兩排——這就是五祭之中的‘坎祭’,彎曲的兩排石頭就表示了河道。
攤主釀酒需要用水,所以用坎祭比較合適。
這裡用祭祀土地神靈的‘社祭’也可,但是社祭要求高一些,不如坎祭更方便。”渠主動與蘇午解釋了起來。
草棚子深處,攤主與其子擺好了祭壇以後,就將‘河道’中填充的木柴點燃,在逐漸燃燒起來的大火中,投進去了一塊龜甲。
龜甲在今時亦是一種貨幣。
它不只可以進行商品交易,在人們手中流通,更常被用來進行一場場祭祀占卜。
往火中投入龜甲之後,攤主與其子便跪倒在地,口中大聲叫嚷著,話中之意多是祈求神明能令他這次釀造的醴酒更加甜美,更加醉人。
蘇午從這場微小的祭祀上挪開目光,看向別處。
圍著當下殷都城門興設的酒攤足有十餘處,以至於此間滿街飄蕩醴酒甘甜的香氣。
又或因今日進入殷都的人格外多,以至於十多處酒攤販賣的醴酒,多有售空。
此時,也有其他幾處酒攤正在進行‘坎祭’。
有處酒攤的祭祀已經接近尾聲,攤主以木棍從柴灰中撥出了龜甲,他也不管那龜甲上還留著燙手的溫度,將龜甲高高舉起,同圍觀的酒客招呼著,請他們之中的貞人出來,幫自己‘釋卜’。
尋常貞人祭祀,不入‘大人儺’層次者,與普通庶人的地位也別無二致。
他們走入人群中,旁人不一定能將他們與庶人區別開來。
但終究因為他們是貞人,比庶人還是要多一些不一樣的待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