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一郎夫人眼見蘇午將魚湯端來,她的情緒驟然變得十分激動,猛然揚起胳膊,欲將蘇午遞過來的那缽魚湯打翻:“太腥了,不是魚湯!不是魚湯!”
當下時代,在食材之中運用香料是極其奢侈的事情,對於大多魚類的處理手段自然也就十分簡陋,沒有香料、調味的配合下,想要遮掩去魚湯的腥味,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津一郎夫人似乎極不習慣這魚腥味,彷彿她自己喝過沒有腥味的魚湯一般,激動地擺動手臂,就要將那缽魚湯打翻當場——蘇午在這時收回手掌,將水缽遞到旁邊跟過來的少年人手中。
水缽裡,渾濁的魚湯甚至未有盪漾出一絲漣漪!
“魚湯怎麼會不腥呢?
沒有腥味的魚湯,還是魚湯嗎?”蘇午向津一郎夫人輕輕言語,對方翻過身來,爬滿汙穢的面孔上,一雙渾濁無神的眼睛張開來,直勾勾地盯著蘇午,卻像是盯著一片空氣。
津一郎夫人又喃喃自語起來:“魚湯,魚湯……”
在她低聲自語的時候,蘇午眉心故始祭目乍然張開,‘龍樹大日元神’盤繞著腦仁般的鬼夢從他腦後伸展開枝杈,一叢叢茂密的元神樹枝遮蓋在津一郎夫人頭上,故始祭目亦於同時映照出了津一郎夫人有涉的諸多因果——
無比稠密的因果絲線從津一郎夫人身上爆發開來!
蘇午從未在一個普通人身上,見過如此濃密的因果絲線!
如此為數眾多的因果絲線,像是被血染紅的絲線般,充塞於整個房屋之中,瘋狂地蠕動著,每一根血紅因果絲線的彼端,都延伸進了‘虛空’之中,被這些因果絲線牽連的彼方虛空,便浮現出一個個腫脹的屍體。
那些屍體穿著現代的衣衫,雖然因溺水良久以至於身軀腫脹得看不出從前模樣,但觀其衣著打扮,亦知道這每一具屍體,都是一個來自現代的死者!
無數死者的虛影堆積在津一郎夫人床鋪四周,層層疊疊,形成了巨大的屍山!
可她分明是一個古代東流島時的普通島民,怎麼可能會與現世的眾多死者產生關聯?蘇午直覺是‘燭照巫女侍’將死在她的‘願望’之下的眾多現代東流島民遺留因果,與眼下的‘津一郎夫人’牽連了起來!
津一郎夫人倒真是解開這種種謎團的‘鑰匙’了!
一縷縷若附骨之疽般的陰冷詭韻從周圍的腫脹屍體上飄散了出來,蘇午抬目看向周圍無數屍骸堆積形成的屍山,那些身軀腫脹、五官亦因過度腫脹而變得模糊的屍體,在他轉眼看來之際,忽然都轉換了形貌,變作一個個黑髮吳服的女子,女子仰起臉與蘇午對視,露出一張如罌粟花般美麗又危險的面孔。
“呵呵呵……”
她的輕笑聲縈繞在蘇午耳畔。
蘇午未有嘗試去抓住那黑髮吳服的女子,亦未嘗試收攝禁錮周圍流散的詭韻——他內心頗清楚,自己當下看似與那些流散的詭韻,與這個巫女相距不過咫尺,實際上他與巫女、詭韻分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
對方置身於另一個世界當中,在此時休想抓住對方!
好在‘津一郎夫人’這把鑰匙已經被他掌握住了。
他眉心豎眼緩緩合攏,‘龍樹大日元神’映照出了‘津一郎夫人’的每一個凌亂無序的念頭——一個正常人的念頭排布,絕不至於如津一郎夫人的念頭這般錯亂。
蘇午嘗試去映照出津一郎夫人念頭裡呈現的過往記憶片段,然而此時她的每一個念頭裡,都浮現出那個巫女美麗而危險的面容,從根本上阻隔住了蘇午對其念頭的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