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天軸帶著一百二十架織女甲型織機,整個廠裡只有三十個織工,同樣不需要熟練的工人,火德星君和織女把所有工作都做了,工人只需在機器停了的時候接線、取布。它們只吃炭,從不睡覺,晝夜之間,抵得上二十個織工。”
“一座紡織廠,一臺火德星君與一百二十架織女,滿打滿算僱四十幾個人,產量抵得上江南有兩千張織機的大戶,花銷比他們少、產得比他們高、產出的布也更好,織女從不出錯。”
“您看見那個大麴軸了,火德星君把水燒開,它轉起來我走過去被它打一下,我就死了。”關尊耳極為崇尚機器帶來的力量感,抱起拳來對葉夢熊正色道:“當大明兩京一十三省都是這種機器,世間諸國,誰擋在前面,我們只需燒點水,碰一下他就死了。”
在他眼中這世上再無能人能阻擋火德星君的力量,只要將水燒開,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織布、造銃、脫殼、磨面、鑽膛、鋸木、拋光……這世上凡是需要動起來的東西,統統會被碾得稀碎。
葉夢熊卻並不像關尊耳這般狂熱,他很冷靜,重複地問了一便:“一座兩千張織機的紡織廠,只需要四十二個人?”
“對,四十二個,還會更少。”關尊耳抬手興奮道:“經過試用,在下已向蒸汽局報去,放氣的工作應該可以讓火德星君自己完成,比方說有一個東西在鍋爐的氣被壓到一定程度時被頂起來,就能放掉一些氣然後它的重量再把它壓回去;還有滴油工,一個漏斗或是什麼東西,自己慢慢滴油,再讓油順著機器留到個小壺裡,一天只要隨手重複一遍,這些都是可以讓火德星君自己做完的。”
“到時,只需要三十二人便可完成。”
出乎意料的,葉夢熊並沒有多高興,急切問道:“北洋有幾個這樣的紡織廠,南洋又有幾個?”
“北洋有紡織一廠至六廠;南洋有十二個廠都在廣東都司治下軍衛;福建有四個、南直隸松江府也有四個,山東還有一個。”關尊耳看見葉夢熊眉頭皺得很深,痛心地閉上雙眼,不禁問道:“怎麼了,葉帥?”
“五萬四千……這些用火德星君的紡織廠,僅以一千一百三十四人,代替了五萬四千最熟練的織工,那你們讓那些熟練的織戶如何謀生?”
“這還只是織戶,它們把所有事都做了,陳帥說北洋是為天下百姓謀福祉,可現在這是什麼呢?”葉夢熊緩緩道:“更多的布流入市場,布價跌了……”
“布價確實跌了。”關尊耳有些無禮地打算了葉夢熊的話,但他臉上揚著笑容:“但朝廷一直在控制,只要海外貿易還有市場,布價便不會大跌;那五萬四千名織戶,一樣還在織布,機器有無匹之力,卻終究較人蠢笨,大明的織工並非只會織白棉布,他們會紡線、會提花、會染色,提花機不是火德星君能玩懂的。”
“它搶不了百姓的活計,倘若它真能搶,葉帥也並非關某見到的頭一個對此痛心疾首的朝廷命官,陳帥對此早有預言。”
“關某宗族深受陳帥器重,拔於匠人之中,一字一句皆記於心中不敢稍有違背,只此一次。”關尊耳頓了頓,道:“國朝官民匠工會向他證明,陳帥說錯了,商賈與機器,永遠都無法在大明的土地上率獸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