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東征後第一次艦毀人亡發生在巴亞爾塔海戰。
從海岸線上崖壁陳布的岸防火炮中,一門歲數比陳沐還大的老古董青銅射石炮將一百五十斤的巨大石彈轟擊至二里開外。
這門加農炮於五十年前製造於塞維利亞,在歐洲參與過三場作戰,其中兩場戰鬥發射石彈全部落空,第三次因為戰場變動乾脆因太過沉重而被軍團丟在原地,打完仗才再拉回塞維利亞。
人們那時就發現戰場上除了攻打要塞,否則這種陸戰重炮已經不適用于越來越靈活多變的戰場。
後來它被當做艦用重炮,被裝在一艘通往馬尼拉的大蓋倫船首,除了在秘魯海岸當做震懾武器朝岸邊叛亂的原住民軍隊發射過一顆偏離目標六百米砸在己方軍團方陣前的巨石彈外再無用武之處。
當菲利普向新西班牙調撥一批尼德蘭買來彈重十八斤的鑄鐵艦炮後,它便放在墨西哥海岸的阿卡普爾科吃灰,直至明軍的威脅讓軍團在巴亞爾塔立起港口水寨,它才得以重見天日。
射石炮是早期大炮,活躍於十五世紀的戰爭中,比如說轟垮君士坦丁堡的烏爾班巨炮就是這種東西,到如今已基本退出戰場,在這個時代所有火炮都被稱作加農。
加農,來自拉丁文的Canna,其實就是管子。
自澆築成型半個世紀,這門巨大的射石炮第一次準確命中敵人。
當巨大石彈從海岸向海上墜落的同時,明軍一艘作為炮戰主力的大鯊船在貼近停泊在港口武裝商船的二十步外用側舷炮給予目標緻命一擊,威力巨大的火炮齊射將半邊船殼轟得支離破碎。
當然,這是這艘名叫‘赤兔’的大鯊船與前面兩艘同樣級別的主力炮艦共同努力的結果,顯然他們的目標很快就會因船體失衡而沉入海中。
赤兔艦的船長是一名年輕百戶,名叫林琥兒,生於廣州府新會,在曾一本對沿海的掠奪中失去親族,正逢南洋衛指揮使陳沐募旗軍,懷著報恩的心加入明軍之中。
那個時代的廣東青年有像林琥兒一樣的人生軌跡,老百姓沒被逼入絕境、既無大仇未報、也沒被縣官勾軍是不會主動去當旗軍的。
哪怕當兵吃餉,他們也更願意加入俞大猷或其他將領的家丁部隊,旗軍,那是聽人呼來喝去狗兒一樣的人物,算什麼東西?
林琥兒從軍之後幾年都沒趕上大戰,操練一年多去了南洋,迷迷糊糊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成了小旗官。
剛領兩個月俸祿,一月七石米,挎著鏡面腰刀的高興勁兒還沒過,又因為閒著沒事幹好奇跟當地人學了些呂宋話,被百戶認為是可造之才,作為試總旗幫助訓練宗藩旗軍。
在呂宋南衛練了六個月兵,蘇祿那邊新設三衛空出一大堆軍官職位,再過去練兵的時候就已經真的是總旗了。
參與林來之戰連銃都沒機會放,剛跟著第三批攻向海島的部隊登上沙灘,帶著本部在岸邊扎帳篷睡到半宿,心心念念著戰場立功大殺四方後的衣錦還鄉,背後插著旗子的騎兵就已跑遍全島,仗打贏了。
因為沒斬級賞賜,每次升官都是因為練兵,日子吃穿不愁卻難定終身大事,終於在乂安之戰使炮轟翻一頭戰象,得了賞銀在老家新會尋了一門糧商的三女兒,跟著石岐開船走北洋時剛有第二個兒子。
林琥兒今年才二十二歲,策駿馬駕艨艟腰插手銃身著胸甲,正是春風得意前途無量的時候,不然怎麼敢給戰艦起名叫赤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