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的傷還遠沒有痊癒,但已經能夠正常行走,拒絕了阪崖馬場提供的龍驤馬,在南客的幫助下,速度並不慢,比起普通的商旅來說要快了很多倍,離開松山鎮後在山嶺間行走,很快便把群山甩在了身後。
第二天暮時,他和南客便來到了漢秋城外。
順著官道向前方的城池走去,他注意到道旁的樹木有些殘損痕跡,尤其是左手邊的山林顯得有些雜亂,仔細望去可以看到很多新生的灌木與新柳,很明顯在數年前受到過一次極慘烈的損壞。
他怔了怔,想起來數年前自己和折袖還有很多人,正是穿過這片樹林進入的周園。
當時有一道彩虹自萬里之外的天南落下,周園的入口便在林後那片似真似幻的庭院裡。
如今周園的入口就在他的手腕上,是那顆黑色的石頭,而周園的鑰匙也已經不在離山劍派的峰頂,已經變成了他的神念。
他想起數年前的很多畫面。
那時候,朱洛坐在亭子裡,長皮披肩,古意盎然,孤傲無雙,無人敢近。
那時候,梅里砂在車子裡,沉默淡然,不發一語,如舊梅一叢,自有氣息。
現在梅里砂和朱洛已經死了,但當年的那些人裡還有很多人活著。
陳長生轉身看了南客一眼。
當年他就是在周園裡第一次遇到南客,那時候的南客是漠然冷酷的魔族小公主,領奉著黑袍的命令,在周園裡挑起人類修行者的內鬥,同時尋找機會殺死徐有容、折袖、七間,是他最可怕的敵人。
現在的她,只是個痴痴傻傻,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只知道跟著他,守著他,等著他。
“也不知道你醒來後,還會不會記得這段日子。”他看著南客感慨道。
南客的手抓著他的衣袖一角,眼神依然呆滯,看著道路前方的漢秋城,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在說什麼。
很明顯,對當年在周園裡的那些經歷,她已經忘了個一乾二淨。
看著她這模樣,陳長生忍不住嘆了口氣。
雪嶺那夜,她不顧神魂破體的風險救了他一命,他當然要做到承諾。只是現在他都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治好她。而且正如他先前感慨的那般,如果他真的治好了她,她醒來後如果還記得這段路上的日子,會不會殺了他?
……
……
離漢秋城越近,官道兩旁的樹林便越密,柳樹也越來越多,很好地說明著這座城的氣息。
是的,每座城都有自己獨特的氣息,京都的氣息在於天書陵裡的青意,洛陽的氣息在於城牆,漢秋城的氣息便在於柳樹。
朱洛當年喜歡柳樹,所以漢秋城外有座萬柳園,城裡也種著萬株柳。
如今朱洛早已經變成天書陵下的星辰碎片,化青煙而無蹤,但漢秋城依然如往年一樣,有著他留下的很多痕跡。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漢秋城是姓朱的,朱家與絕世宗在這座城裡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與難以想象的力量。但陳長生並不擔心會在這裡遇到什麼,因為應該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更重要的是,朱夜也已經死了,現在的朱家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果然,他和南客進入漢秋城的過程很順利,城門處的官兵以及那些穿著絕世宗劍裝的弟子,明顯還沒有從家主死亡的震驚訊息裡擺脫出來,表面上顯得格外警惕,實際上眼裡寫滿了對未來的茫然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