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日,宋墨鉅子田讓帶著數名墨者匆匆自碭邑前往鄄城。
因為是事關整個宋國乃至國內所有宋人的大事,不宜耽擱,這位鉅子難得打破了墨者徒步趕路的傳統,向碭邑一大戶借了一輛馬車,乘坐馬車前往鄄城。
之所以沒有特地去一趟商丘,一來是宋墨其實也很不待見當代宋公,二來是田讓更希望以私人、宋人、最多宋墨鉅子的身份去見那位梁城君,而並非是宋公的使者。
在馬不停蹄趕了兩日路程後,田讓一行終於在七月十六日抵達了定陶。
此時,景舍、景敵二十幾萬楚宋聯軍慘敗於鄄城的噩耗,早已在定陶傳開,致使定陶人人自危,城內大、中、小氏族紛紛考慮遷族,以免被戰火牽連。
不過最讓定陶驚恐的,還是前幾日韓將孔夜率兩萬五千軍隊攻入了宋國這件事。
說實話,與其說是攻入,倒不是說是孔夜軍跨過了原先的衛宋兩國的邊界,踏足了宋國的境內,因為從始至終駐軍在定陶的楚宋兩軍也沒有派軍去阻擊。
正如景敵此前的預料,景舍被俘,導致撤回宋國的約十五、六萬楚軍投鼠忌器,再也不敢對抗孔夜軍。
就像楚將景陽私下對諸楚將所說的那樣,如今他們腳下踩著的,又不是他楚國的國土,何必為了死守腳下的宋土與韓、趙聯軍對抗,危及他被俘的族叔景舍的性命?
於是一聽說孔夜軍踏足宋國境內,景陽等一干楚將便通通撤到了濟水南岸,一邊靜觀孔夜軍的舉動,一邊派使者前往鄄城,希望能救回景舍。
不出意外的話,只要景舍沒有性命之憂,十五、六萬楚軍基本上不太不可能有什麼作為了。
而景敵也明白不能再指望楚軍,於是他慌忙以定陶為中心,於濟水南岸佈下重防,盡一切努力想要阻止孔夜軍跨過濟水。
這決定,相當於變相放棄了濟水以北的宋國土地。
這也沒辦法,畢竟鄄地一役可是把景敵乃至整個楚宋聯軍打擊地不輕,誰會想到他們二十幾萬大軍,竟無法戰勝只有他們區區三分之一兵力的韓趙聯軍呢?
因此哪怕景敵麾下其實仍有四萬多軍隊,而入境的孔夜軍卻只有兩萬五千左右,但景敵依舊如臨大敵,不敢主動出擊,只想著藉助濟水將這支韓軍擋在對岸。
得知宋軍慌慌張張地在濟水南岸佈防,孔夜私下哈哈大笑。
要知道在被李郃指點之後,他也不再想著攻佔宋國的城池,哪怕是定陶這等全天下數一數二的富饒城邑,純粹就是出兵裝裝樣子,免得日後魏國說閒話,沒想到卻嚇得定陶,嚇得景敵與其麾下四萬餘宋軍戰戰兢兢。
還有什麼比讓敵人恐懼更值得令人得意的呢?
於是孔夜一邊暗暗得意,一邊命麾下軍隊於濟水以北建造營寨,擺出要渡河攻打定陶的架勢,實則純粹混日子。
然而定陶卻不知他的意圖,日夜兼程抵達定陶的田讓一行也不知。
在進入定陶之後,田讓就得知了韓將孔夜率軍侵入他宋國的訊息,心下不由得一嘆。
畢竟他知道,以韓國與少梁的關係,再憑韓侯、申不害與李郃的交情,孔夜絕對不會擅自率軍入境,既然他做出了這個舉動,那麼顯然是得到了梁城君李郃的首肯,換而言之,是梁城君李郃首肯了孔夜率軍攻入他宋國。
雖說他宋國的災禍並非那位年輕的梁城君招至,但在猜到此事後,田讓心中難免還是有些失望。
他原以為李郃會看在他宋墨與梁墨的情分上,稍稍偏幫一下宋國呢。
不過這失望也就只有那麼一瞬,畢竟他來時禽子就提點過他,李郃身為少梁的重臣,理所應當優先考慮少梁的立場,既然與魏國締結了小三晉同盟,就不會為了什麼所謂的‘二墨交情’就偏幫宋國,使少梁無法向魏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