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氏往北,便是魏國的屈氏邑。
屈氏邑位於呂梁山一帶,建於半山山陘之間,所處位置較為偏僻、險要,只有狹隘的山路可供通行,是連線河東郡與魏西河郡的唯一道路。
自秦軍攻入魏國起,當時魏國就在屈氏駐紮了重兵。
當然,這個所謂的重兵其實也就只有三千餘人,當時算是勉勉強強擋住了秦軍的進攻,畢竟那會兒嬴虔將大部分精力放在鹽池、安邑、曲沃、絳縣等地,暫時也沒空分兵攻打屈氏,這也使得屈氏僥倖未被秦軍所佔,不過當地百姓的惶恐卻在所難免,陸陸續續有不少人攜帶家口逃奔了少梁。
畢竟少梁是目前河西、河東境內最穩定的國家,雖然國土小,但秦魏兩國卻都不想招惹。
途徑屈氏,往北就是隰縣,雖然只有一個縣,但縣域卻不小,方圓可達百餘里,只不過大多都是高塬溝壑地形,治下鄉邑比較分散。
隰縣往東便是李郃昔日的故鄉平周邑,往北便是趙西河郡。
論面積,魏西河郡只佔整個西河地域的一小半,另一大半是屬於趙西河郡,比如秦國原本打算逼趙國取消與魏國結盟,而準備橫穿魏國上郡而進攻藺地,它就屬於趙西河郡。
另外還有中陽、離石等等幾座城邑,談不上有怎麼繁榮,畢竟當地只是趙國的邊塞,是為了防止林胡等外族入侵太原郡而設的前沿要塞,由於太過荒涼貧瘠,魏、趙兩國在這邊都不怎麼爭奪土地,基本上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
在前往隰縣的途中,李郃在一次歇息中與瑕陽君、李應、墨踐等人商議對付林胡的策略。
期間,李應忽然問墨踐道:“鉅子,墨家主張的‘兼愛’,也包含對待異族麼?”
“這個……”
墨踐頓時被問住了,微微張著嘴半響說不出話來。
從旁隨軍而來的其他二百名墨者也愣住了,甚至有人翻起了《墨經》。
但很遺憾,別說《墨經》,就連墨子都沒怎麼提及過異族,畢竟墨子當年是希望中原各國停止征伐才提出了兼愛非攻的主張,事實上並不包括外族。
墨子唯一涉及外族的主張,就是積極備禦,但考慮到兼愛這個思想本身,似乎又應該要包括外族?
於是乎,在前往隰縣的途中,墨踐等墨家弟子總算是有事做了,每當歇息時都不難看到這些梁墨弟子在聚眾討論,討論該不該將外族納入兼愛的範疇。
不得不說這兩者的區別可大了,倘將外族納入兼愛思想的範疇當中,那麼他少梁軍隊日後在對付林胡時就要以‘寬待’為重。
當然,這裡所說的寬待指著是寬容對待俘虜,若是兩軍交戰,那自然是該怎麼殺怎麼殺,而不是不殺——墨家思想都不至於如此迂腐,又何況是梁墨。
反之若不將外族納入兼愛思想的範疇,這就意味著少梁軍隊可以對林胡做出奴役的行為,比如抓捕林胡為奴,充當少梁的勞力,少梁正缺青壯力呢。
足足辯論了七八日,墨踐才將他二百梁墨弟子辯論得出的主張告知李賀:倘若林胡願意歸化,則也應當將其納入兼愛思想的範疇。
聽墨踐提到歸化這個詞,李郃就聯想到了中原人看待夷狄的態度,他只是意外於居然連墨家鉅子都未能倖免——畢竟按照墨家‘人人應當兼愛’的主張,哪怕是外族也應當被納入其中唄,然而墨家弟子卻認為,只有願意歸化中原,才可以被納入兼愛思想的範疇,換而言之,不願歸化中原、不願接受中原文化的外族就不是人唄。
難怪儒家聖人孟子會嘲笑許行,罵後者‘南蠻鴃舌’,看來並不是因為許行的口音,根本原因在於許行乃楚人出身。
畢竟大多數中原國家都將出國視為南蠻,相應地,秦國也被視為西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