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嬴虔將追擊那兩萬魏武卒的希望寄託於翟虎、繆琳二人身上,但其實他也知道,翟虎、繆琳二人估計是追不上那兩萬魏武卒了。
當日巳時前後,就當近十萬秦軍大舉追殺那四萬魏卒,就連駐守倉城的公孫賈也在嬴虔派人緊急傳令下火速出兵攻打河營的期間,魏將穰疵率兩萬武卒抵達了東梁城一帶,這速度,無愧於魏武卒那可日行百里的傳聞,哪怕比之少梁奇兵亦不遑多讓——當然,少梁奇兵本身就是武卒級別的精銳,只不過他們專攻不同罷了。
這兩萬魏武卒的突然出現,讓東梁城上的守卒大驚失色,慌忙敲響了警鐘。
在鐺鐺鐺的警鐘聲中,東梁大夫範鵠風一般地衝上城牆,趴在牆垛上眺望城外遠處的魏軍,難以掩飾心中的驚駭。
河西的魏軍,不是被秦軍與他少梁軍隊圍困在合陽麼?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此地?
前方的軍隊呢?
難道敗了?
範鵠越想越驚駭,面色也是變得十分難看,畢竟他少梁八成以上的軍隊都被翟虎與李郃帶走了,剩下的兵卒分攤在各城中,充其量只能起到早晚開閉城門等作用,倘若城外那目測萬人以上的魏軍對他東梁展開攻擊,他東梁城根本守不住。
驚駭之餘,他唯有請城內的墨者組織僅有的戰力,將城內三十五歲以上的男人召集起來,能守一陣是一陣。
可漸漸地他就發覺了不對,因為他看到,那支魏軍似乎並非衝著他東梁城而來,人家在經過他東梁城是毫不留戀,直接奔著東梁東側的渡口村去了。
這是為何?
就在範鵠狐疑之際,他擔任東梁邑令的族弟範沮猜測道:“莫不是……這支魏軍想從我東梁突圍,撤回河東?”
範鵠心中一動,眯著眼睛仔細眺望從城外經過的那支魏軍,此時他才發現,這支魏軍一來沒有攜帶任何攻城器械,連最基本的攻城長梯都沒有帶;二來也沒有攜帶任何糧草輜重,與其說‘進兵某處’,確實更像是在逃亡。
見此,他心中一鬆,如釋重負道:“但願是虛驚一場……”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到了東側的渡口村。
東梁渡口一帶此前有個漁村,前年秦軍攻入少梁時,國內將村人撤到了東梁城,繼而又撤到了舊梁,不過在去年的重建中,這個村子也得到了重建,村民又重新增漲到了二百餘戶,專門負責捕魚供給於東梁城。
鑑於十五歲至三十五歲之前的青壯年大多都參軍,村裡只有一群十五歲之下的小孩與三十五歲以上的男人,外加一些婦孺,以及品行端正的前河戎難民,整個村大概七八百人的樣子。
如今這支至少萬人以上的魏軍直奔渡口的漁村而去,那漁村如何抵擋?
可要派兵支援,東梁城自己也沒有足夠的兵力。
一時間,範鵠的心再次沉了下來,此時他只能祈禱這支魏軍是真的在逃亡,且莫要在那個漁村做出屠戮的惡行,否則他少梁奇兵日後的報復姑且不說,單單是他,就無法向那村國人在軍中為卒的兄弟、兒子或父親交代。
就在他惴惴不安之際,在城外遠處,魏將穰疵乘坐在戰車上,一言不發地看著遠處的東梁城。
說實話,在他率兩萬魏武卒抵達東梁一帶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他確實想過攻下東梁城,畢竟魏相公孫衍在離開之前對他與龍賈下達的命令也好,亦或是去年年末大梁派人送給他二人的命令,二者都要求他與龍賈‘死守反攻河西的據點’。
簡單地說,就是叫他們死守一座城,抗住秦軍的攻勢,直到魏國在睢縣擊敗齊、楚、宋、衛四國聯軍後派兵來援,然而公孫衍也好、魏王也罷,二者都沒有想到少梁在短短八個月的時間內,便不可思議地打造出了一萬把強弩,趁著韓舉率領韓軍撤回河東的空隙,協助秦軍對他六萬魏軍展開了襲擊,逼得穰疵與龍賈只能放棄合陽、選擇突圍。
但倘若他穰疵此刻能攻陷東梁,他兩萬魏武卒或許就不需要撤至汾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