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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切都結束了,再沒有什麼別的東西了,她獨自站著,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滿足,我們之前談過的事都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發生的事和之前我們見過的事毫無關聯。她在附近閒逛,直至聽到腳下傳來的聲音。這聲音像是在發牢騷,或者毋寧說她認為這聲音不像是在發牢騷,這些印象在向下滑落,即使她伸出手也接不住那些執意要離開的可憐朋友,她逐漸意識到了,這是種徹徹底底的不純粹,越是趨於完美,這種不純粹就越是受人矚目。我得讓它們回來,她想道,可我一旦想讓它們回來,它們就再也回不來了,我一旦有了這種想法,那些不純粹就纏上了我,我一旦意識到了曾有這種不純粹存在,那麼我就再也甩不掉它們了。她知道她遭到了背叛,微弱的光芒把所有能探知到的物體都吸引了過去,在這種背叛之下,沒有誰會反對她。在過去,她身上有許多種色彩,出自她的雙手和她的肌膚,但這些色彩是易碎的,透過這些色彩望見的外部景物並不真實,或者該說並不純粹。想想那些曾讓我們心馳神往的嚴格順序,一切都井井有條,但只要有誰沒待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我想你遺留下來的全部蹤跡都不得不待在狹窄漆黑的常見空間裡。她此刻也許就在這兒,離這種聲音越來越近,她遲早會找到這種聲音,在我們的幫助下。我想,從此以後不會有更大的折磨來到我們這兒了。在她周圍沒有一樣東西是完美的,但凡是我們能意識到的東西都不能夠邁入常受恭維的身體。在這兒待一陣子,好了,時間到了,去下個地方吧。她的全部思緒就是這樣度過的,這些聲音把她打磨得愈發銳利。她走到聲音所在之處,率先出現的是永不下沉的堅固線索,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陷進了這兒,她朝著腦袋上方發出聲音,想把從這兒離開過的人們再次喊回來。她明白它對她來說是不可替代的,沒人知道它現在在哪兒,也不會有人想知道它在哪兒,可我想知道它在哪兒,這是我唯一想知道的事。它的一切都清晰可見,它的一切都讓人著迷,可對它的這些印象究竟是屬於誰的寶藏?也許它本身也是種善於消散的玩笑,它並不是從掀開軀幹跨越裂口的縫隙裡爬出來的,它出自某個念頭,一旦有了念頭我們就大失所望,本該安然無恙的部分被切割成了現在的樣子。可現在呢?你不能去改變它,你不能去同它交流,她在這兒一言不發地看著它,她只想看著它,只有這麼一件事是值得注意的,滾燙的氣體和她一樣待在這附近,它想去哪兒?它該怎麼回來?它走之前對我說有一片寬闊的草原,那麼我就看見了一片寬闊的草原,它走之前說椅子上有一隻死掉的燕雀,那麼我就看到了那隻椅子上的燕雀。它的聲音不屬於我,在這片深栗色的草原裡永遠不會出現被碎草遮蓋著的足跡和被我們揮霍一空的光陰,山巒兩側的噪音讓鬆散的已被處理過的關係成了鮮明的展覽品,佇列四周的汙濁牙齦透過生長緩慢用於躲藏的平面來到了綠地之上,草原上空糾纏不清的紐帶映入眼簾,這些尚在發育的物體一張一合,身上的花紋讓我們想起了口袋裡沉寂多時的硬幣,那些纖細單薄的品紅色絲線負責把它們連線在一起,當手掌間穿梭的微弱聲音凝固成老而彌堅的弧形固體之時,它們就像是高速公路上乾癟的輪胎,在斷裂的城牆那兒來回移動,以此鞏固尚未風乾的食品級情誼,旅人邁步走過參差不齊的路面,他虛著眼,打算找個能落腳的住處。果皮從不停歇,香蕉皮始終保持下降的姿勢以使驚恐萬分的乘客保持冷靜。它像是壁虎,它像是銅鐘,它懸掛在山崖一側,供旅人參觀。他把擱在揹包裡的繩索一節一節地運送出來,他把繩子上帶有刻度線的那一頭朝峽谷的底部扔了下去,旅人擔心自己呼吸的節奏與這兒被風沙孕養的節律有所不同,垃圾桶的款式有所變化,曾幾何時,這兒有生活在亮堂堂的大廳裡的兄弟姐妹,他們每個人都享有一間窗明几淨的臥室,他們其樂融融地商討這兒的垃圾桶該換成什麼樣的,在這些耳語和談話聲當中並不存在旅人見聞裡常見的分歧,誰都可以去餐廳坐坐,誰都不會亂丟吃剩下的果皮,而且每個人吃完飯後都會乖乖付賬。旅人敲了敲房門,來開門的是這兒的客人,他領旅人去了客房,他之前住過的地方。

為了它,他來到了這樣一個杳無人煙的地方。他反覆思索這麼一句話,眼前的情感讓他沉迷其中,不願再掙脫出來了,除了那位客人之外,沒有別人能理解他的這種狡詐。他不清楚它身上是否曾存在過他所熟知的並能託付一切的犧牲,它給他留下的印象讓他無法看清腳下腐爛的瓦塊,直到引領他來到房間的客人關門離開,旅人仍舊無法從它的身邊走出來。他剛剛對這位客人說了什麼?他越是記不清自己說了什麼,就越是對它流連忘返,似乎他越是這樣幹,就越接近它的身影了。也許為了長久地留在這兒,他謊稱他是這間客房的上一任主人,他把他所能知道的所有常識都押在了這次可笑的藉口上,或許他過不了多久就得去和先前那位客人談談這兒的開發事宜,一隻野獸在摸自己碩大的腦袋,一隻野獸在邊跳舞邊同人們聊天,它鋒利的牙齒被厚重的嘴唇天衣無縫地包裹起來,旅人覺得牆縫裡的線路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玷汙,如果這兒有誰能解決他的問題並恪盡職守地對待他的生活習慣的話,旅人宣稱他能在這些地方過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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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想吃點什麼?”客人握著他的鉛筆,煞有介事地詢問起來。

“這兒有什麼特色菜嗎?”

客人給他上了一份特色菜。

日後,每當旅人坐在一家餐廳的餐桌上吃飯時,他總能想起當時那位客人給他上的那道特色菜,伴隨那道菜而來的是餐廳裡的點唱機發出的刺耳聲音,那時候,旅人認為這家餐廳年久失修,配套設施也並不完善,在這樣令人不適的環境裡,一臺壞掉的點唱機妥善地出現在了那裡。要麼就是這位看起來憨厚老實的客人包藏禍心,圖謀不軌,但更可能出現的情況是他也許在某個時刻惹怒了他,即使是像他這樣忠厚老實的陌生人也會被什麼難纏嘈雜的東西給惹怒,這倒也是時有發生的事。在他領著旅人走進房間的路上,旅人注意到這位客人總是把目光投向走廊兩邊的畫像上,那些畫像上畫著的多半是那兒的歷任主人,旅人學著客人的樣子認真查探那些陳舊過時的畫作,很遺憾,爬滿裂縫的牆壁上並沒有他的臉,他把他的心情控制得無比完美,哪怕你當時站在他右手邊伸長脖子去盯他的臉,我想你也不會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旅人心想,也許是我當時輕佻的態度惹怒了他,他用一種那麼虔誠的目光打量牆上的畫,而我的態度顯然與他不符,他身上的氣質與那兒的整體氣氛完全吻合,那恐怕不是被時間的沙河洗滌出來的意外,這位客人不可多得的教養使他的憤怒在胸腔中來回打轉,但這絕不代表一切都會歸於沉寂,他的那些洶湧的烈火遲早要在一個無法挑剔的節點上爆發出來,而這種有規律的行動對我而言相當不利。旅人知道,他惹到了這位客人,這位客人對點唱機做了手腳,當他吃飯的時候,點唱機發出了不合時宜的聲音,徹底破壞了這樣一次用餐體驗。

“我們現在算是在用餐嗎?”她說。

“我想不算。”旅人回答道。

他們現在圍著一張圓桌坐在了有四條腿的椅子上,桌面佈滿劃痕,地板吱嘎作響,天花板凹槽裡時不時地落下昆蟲觸鬚,被豢養的鸚鵡孜孜不倦地高叫,桌子上擺著的是杏黃色的玻璃花瓶,花瓶個頭不小,大概有旅人的兩條腿那麼長,約略有他的肩膀那麼寬,這麼個巨大的花瓶剛好躺在他們中間,因此旅人完全無法透過眼睛來觀察她的面部表情和衣著細節,只能憑藉玻璃和猜測來維持這場淺薄的對話,在同她說話的過程中,他必須不斷提醒自己這種花瓶無法裝進餐盤裡,花瓶裡的東西也絕對不是他的晚餐,他得控制自己的食慾,以免把嘴巴伸進花瓶裡去。一開始,他一坐在餐桌附近就不可抑制地想起那道由客人呈上來的特色菜,這讓他胃口大開,他不管不顧地把服務員端過來的飯菜塞進嘴巴里,很快,他的體重達到了一個讓他不太滿意的程度,旅人並不擔心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事,他一如既往地走來走去,轉來轉去,指望能迎來什麼轉機,是啊,那位高雅的客人不可能做出這種齷齪卑劣的事,有關他的傳聞和旅人的陰暗心思毫不相關,他不屑於擺弄一臺老舊的點唱機,也不樂意讓他寶貴的目光停滯在正於灰燼淺灘中嬉戲的畫像上,恐怕機器本來就出了問題,在這一方面上並不包含人類的干涉,要麼就是那首歌的調子本就和旅人的趣味與情調背道而馳,那首歌節奏明快,雖說如此,它仍舊會給我們的耳朵帶來不少負擔。她的聲音透過花瓶傳遞過來,她的聲音重又喚起了旅人幾近沉眠的情緒,在過去的某個時候,他也曾聽到過類似的話或是類似的聲音,那是在一座幼兒園裡,要麼就是某個小學,在旅人品嚐那道由客人端上來的特色菜之前,他們那兒有廚師嗎?一切事務都由客人獨自處理?他能忍受得住那種毫無止境的舉措嗎?他當時為什麼要去那座幼兒園?也許是幼兒園的老師們邀請他去參觀那兒的環境與學習氛圍,在那之前,他還從未見識過孩子們是怎樣生活的。他被領進了那座幼兒園,旅人本以為這兒會充滿歡笑聲和哭泣聲,但他的固有推測並未全部得以證實,那座幼兒園裡總是有誰在笑,但只有一個孩子哭個不停。透過詢問得知,當然,這問題並不是旅人提出來的,領旅人來的老師把問題拋給了他的同事,旅人猜測這些事時有發生。據那位老師所說,這個哭個不停的孩子熱衷於給其他孩子起綽號,他以極為豐富的創造力和停不下來的創造熱情來對待這件事,這些外號通常帶有侮辱性,並且絕不重樣,你很難想象得出一個孩子是如何知道那些聽起來有些粗魯的詞彙的。這位孩子給其他孩子起的那些綽號只供他自己使用,幼兒園裡的別的孩子似乎對這些綽號並無興趣,但他們絕不喜歡聽到那些綽號從其他人的嘴裡冒出來。這位善於起綽號的孩子逐漸接收到了來自同學們的反擊,他們也給他起了綽號,當然也帶有一定侮辱性,他立刻就哭了出來,一直哭,一直哭,哭到現在,哭到旅人過來參觀,也許在他走後也不會停下來,他的那些哭聲總會在某些時候自然融洽地在旅人耳朵邊冒出來,在這之後,在他離開這座幼兒園之後,在他躺在客人為他安排的床鋪之上的時候,他總感覺自己又聽到了那種哭聲。事實上,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個孩子,忘記了他的臉和他的名字,那座幼兒園也被他忘得一乾二淨,甚至當時那位領著他走進幼兒園的老師與他之間的關係也被繁忙的業務和雜亂的訊息沖淡了。他在客房床墊上聽到的哭聲一定不是當時那個孩子所發出的哭聲,他不清楚這種聲音究竟是屬於哪種生物的,那位孩子喜歡給別的孩子起綽號,但絕不允許別人喊屬於他的綽號,旅人四下張望,這間客房在之前從未被使用過,他用衰老的眼光打量著那張小小的木桌上的鎮紙與茶杯,他覺得那位客人馬上就要來呼喚他去餐廳了,他已然聽到了過道與廳堂交叉處的隱隱鐘聲以及杯盤之外的悠揚樂曲,果然,客人敲了敲他的門,問他想吃什麼。我更想嚐嚐你們這兒的特色菜,旅人說道。他說這話時還從未見過這兒的特色菜,這道菜會讓他心曠神怡,這道菜會讓他心醉神迷,從此之後,他再也吃不下去別的東西了,他的舌頭一挪動就想起了這時候的這道菜,旅人挪了挪自己的舌頭,他在那兒挪來挪去,他緊盯著桌子上的這道特色菜,一道桌子上的特色菜,一道特色菜。客人敲了敲他的門,問他想吃什麼。他對客人說,我想吃一道特色菜。他說,我想吃一道特色菜。一道特色菜,一道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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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紋狀的聲音溫暖了她的心,她知道它死了,很久之前就死在了這裡,她還未曾給過它一絲懷念,它就默默無語地死去了。她意識到她的懷念正是害死它的罪魁禍首。自它死後,曾在她目光中消磨過嗅覺的日子再難吐出記憶了,能夠讓她把腰背挺直的印象好像成了過往雲煙,在許多個掠過的間隙裡,她以一種盤問犯人的姿態懷疑她經歷過的一切,一切疑惑的源頭都與往日的不純粹有關。要是我們站在那兒,它說,那兒有座山坡,於是我們就站在山坡上,向著她來時的方向望去。站在山坡上就能確認她確認過的方向嗎?在她使用過的那些交通工具上,她輕而易舉地展現出了她的那種天分與信心,她想要試著駕駛所有交通工具並瞭解所有道路的情況,在她那兒沒有放棄這麼一說。她把所有的路都走遍了,她滿足了所有乘客的要求,她儘量把車門開啟,把車窗開啟,讓這輛車的速度保持在一個讓所有人都滿意的區域內,她覺得自己再完美不過了,她越是靠近我們就越能體會到那些一開始就令她煩惱的事。我想,它的確死了,它是在什麼時候死的?在它死的時候,我還根本沒聽說過它,等我因它而折服時,它已然死了,等我痴迷於它殘留下來的足跡時,它已然死了,等到我在各地遊覽的過程中懷念它那真偽難辨的影子時,它早就死在我從未見識過的地方了。它與我們之間有著那麼清晰可見的區別,正是這種區別給了我們從言語的沼澤中掙脫出來的動力。快速又迅捷的,一切重又潛進了互相遮蔽的漩渦裡,她渾渾噩噩地耗費掉讓她茁壯成長的野心,而雕刻過的殘渣象徵了她擁有過的多種財富,她因它而困擾,不擺脫掉這種困擾她就無法正視它,可想要正視它就必須先摧毀掉有關於它的那些尊嚴,她在猶豫不決中度過了不知多少歲月,白白浪費掉的日子顯然是她交給自己的藉口,她越是虛度光陰,她離它的死亡就越遠,她幾乎已經不可能在它的聲音中睜開眼睛了,可如果她就像現在這樣緊閉雙眼,那麼她該如何解決那位穿方格襯衫的與會者呢?這場會議剛剛開場沒多久,它還要一直開下去,直到我們徹底對這場會議喪失興趣,她想讓這兒的所有人都閒下來,她想讓一切奔跑著的塵埃都瀟灑自在地沉睡在散發出惡臭的泥地裡,會議的主持人還在除錯麥克風,每個人的左手邊都擺著一張帶有號碼的紙片,如果負責印刷號碼的人沒有搞錯的話,那麼這兒的所有號碼顯然都是不一樣的,等主持人一聲令下,與會者們就得按著自己的號碼依次發言,她看了看坐在她對面的那個穿方格襯衫的傢伙,看來她還沒有引起誰的注意,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號碼,上面寫著1,看來她得第一個發言,主持人不會參與進來,這位說個不停的朋友顯然不具備多少停下來的慾望,主持人身上沒有號碼,起碼她沒看到,她本想趁著其他人發言的時候悄悄行動,既不發出沉悶的倒地聲也不發出悅耳的尖呼,但主持人提議在會議開始之前我們先放鬆放鬆,讓緊繃的腦袋舒緩下來,工作人員把用手推車盛著的堆成小山的撲克牌一一推進來,在主持人的安排下,工作人員們把數不清的撲克牌塞到與會者的手裡,她也拿到了一副,她展開這副撲克牌清點了一番,數目剛剛好。主持人告訴大家,在使用撲克牌之前,我們不得不先確定好玩法,從拿著1的朋友開始,我們先聊聊有關這方面的問題。正當她思考這位主持人說的究竟是那張紙條還是那副撲克牌時,坐在她旁邊的人捅了捅她的胳膊,這是讓她發言的訊號。她給出了一個不顯眼的想法,接下來輪到2號與會者了,也就是剛才提醒她的那傢伙,她發覺這位謙卑又喜愛朗誦開場白的腦袋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就好像她是個抱著小提琴卻不知該去何處演奏的音樂家,她在街上奔跑,想找個值得信任的陌生人打探出她該去的方向,但大多數人一看到她抱著的樂器就倉皇而逃,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人儘管態度友好,但並不知道什麼不受擊打的方向,她不能把小提琴丟在地上,可要是她無法準時到達演奏現場,那麼顯然這把小提琴再也不會被送到什麼能使用的地方,她想了個折中的點子,她想找個陌生人保管她的小提琴,等她問出了方向後再取回她的樂器,如果她手裡什麼也沒有,那麼人們會以最大的熱情來迎接她的迷惑,在這個時候,沒有人能夠壓制住好客的衝動,可顯而易見,她找不到能保管這把小提琴的人,因為在她說出這個想法之前,那些陌生人就邁開步子走開了,還好有之前那些對小提琴不感興趣的人,這些人倒是肯聽她把話說完,可願意為她指明方向的人未必肯替她保管小提琴,她明顯遇上了這種不易解決的情況,在那些為她駐足的人群中,沒有人願意保管一把小提琴。她的嘴巴緊緊閉著,不知此時該說什麼,她意識到她根本說不出能妥善解決問題的方案,一旦她想著解決所有問題,那麼她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她越是斤斤計較,失去的也就越多,她越是想保持中立,就越是不可避免地滑進某一邊的泥潭裡,等她回過神來,看向剛才自己提醒過的那位與會者時,她發現她把那副撲克牌打亂了,其中一張牌的方向被搞錯了,那張牌上下顛倒,還有一張牌的正面部分朝向她的方向,她盯著自己那張寫著2的紙片,在主持人的催促下說出了她的答案,與此同時,那位主持人掐住了會議室角落裡某個玩偶的脖子,她告訴大家,我們應當打撲克牌,但最好別打撲克牌,也就是說,我可以打撲克牌,但你們最好別打撲克牌,最好的解決方案是大家都別這樣幹,但我可以這樣幹,我們還是討論討論這場會議吧,別管撲克牌了,我們不能讓這場會議一直進展下去,我們需要鏡片,我們需要睡眠,我們需要餐具,漫長的旅行是我們的藝術品,但我想你們不該臨陣脫逃,我要下去休息一會兒,我先離開這兒了。等她說完之後,輪到3號與會者了,主持人又掐住了另一個玩偶的手腕,她認為她說得不錯,她剛才那副說不出話來的神態讓她想起了海上優秀的水手,越是在這種危急關頭勇氣就越是廉價,不顧一切的猶豫更適合海上航行,而即便是最富有膽識的船員也難以逃開這種問題的困擾,醫生對她的學生說道。這位初來乍到的學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一面點頭,一面用筆在紙上勾勾畫畫,似乎在記錄什麼東西,但從我們這個角度看過去就能毫不費力地發現這位懵懵懂懂的學生其實什麼也沒寫,他的筆尖在與紙張的幾次輕微碰撞中留下了些許不美觀的劃痕,他多半是想給面前的醫生留下好印象,但從出生之日起糾纏他至今的合身的懶惰讓他以眼下這溫和的力道掰回了自己的手腕,這位醫生接著對他說:“任何一個在海上漫遊的航海者都不能不瞭解這種問題,或者至少要了解它的簡要應對方法,當狀況出現時,財富、膽識、航海經驗都派不上用場,好勇鬥狠在這種問題面前是個笑話,心狠手辣對問題而言也不算什麼,總之,船員們必須得小心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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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學生決定完全聽從這位醫生的話。

請您救救它,一位客人沒敲門就闖了進來,請您救救它,他一遍又一遍地哀求道,它不見了,它消失了,我不清楚它究竟是在什麼時候消失的,我相信它一開始在我身上出現過,這是個意外之喜,我猜到這種情況難以長期保持下去,但沒想到它還是消失了,我想再見它一次,我想再看它一次,請您救救它吧。

曾經有個客人跪在地上不起來,他讓醫生救救他的桌子,但在這兒誰都無能為力,他們只能用一種難以保持的最平靜的語氣把這件讓所有人痛苦的事告訴給這位客人聽,他抱著那張桌子,失去了眨眼睛的能力,一定有什麼東西從他的眼睛裡離開了,臨走時,他的語調平穩,毫無波瀾,醫生認為他這一生不會再露出笑容了,所有微笑都被認定成苦笑,他失去了那張桌子,也失去了沐浴陽光的權利,醫生為他感到惋惜。

現在,他必須為這位剛剛到訪的客人竭盡所能,他此刻是這樣想的。

當它死去的時候,我們根本無法接受這一事實,一切都戛然而止,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沒有絲毫真實的意味,我們找到那張嘴巴和頭髮,我們審問它們,我們盯住它們,我們想從它們嘴裡套出我們想要的問題,可我們都知道,無濟於事,任何舉措都難以挽回那麼一霎那的念頭,那不是我們的念頭,但我們要為之痛苦一生,我想,我接下來只能不斷接續那些關於它的回憶,而越是在佈滿薄霧的浴缸洞窟裡前行,我就越能意識到它其實並未來過這兒,它的死激發了我們的懷念之情,為了確保這份懷念萬無一失,我們只得前往各地旅行,在旅途中收集來的餐具被當成了互幫互助的證據,我們正逐步瞭解它,正堅定不移地摧殘它,它並未來過這兒,它從未到過我們身邊,我們之間未曾產生過絲毫交流,我們傾盡全力改變這一處地,我們處心積慮釀造出來的環節根本不堪一擊,我讓脖子牽引著腦袋移動,以便讓眼睛看向身體上空,我看到她守在那兒苦苦等候,她清楚地知道它不會回來,她打算等在那兒,可她絕不甘心等在這兒,她試過了所有方法,踏遍了全部腳印,她讓一個日夜反反覆覆地貫穿我們的一生,她讓矯揉造作的概念呈現出不同的景色,她把那道時常出現的鎖試了又試,重複那麼一個讓人發笑的步驟,她戴著廚師的帽子急匆匆地趕到下個地點,她上一刻是個盡職盡責的廚師,下一刻就成了救死扶傷的醫生,她一面幫人們洗頭一面把人們的臉按進水中,她覺得現在該這樣幹,於是立刻把正享受天倫之樂的家庭拆散,她覺得應該換種方法,於是立刻讓無惡不作的惡棍惡貫滿盈,她不知道該使用什麼樣的方法來解決問題,因此她只能嘗試所有方法來解決問題,她把溺水的孩子救上來,用救護車把落水者送進醫院,她走出醫院大門後急忙坐上一輛計程車,在經過下一個路口時悄悄弄壞司機的油門,還不忘朝馬路上傾倒汙水,她試著讓它回來,但迄今為止沒有一種方法是奏效的,她要嘗試所有鑰匙,在她忙碌的過程中,我還在想著它,我想,終有一日我能再見到它,我的晨衣已被它帶走的呼聲吹散,可我無法忘記它,我要完全記住它,我再也不能忘記它,這些落寞的橋段讓我的膝蓋顯得落落大方,我想,我不能不想它,幾個山坡背面的木工室裡傳來誦唸訃告的聲音,一名維修師在刷他的漂白劑,天窗上正遭晾曬的薄紗床單嘩嘩作響,它充滿遺憾的背影在我的腦袋裡不斷髮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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