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頂的風不是很大,綠色的林海一眼看不到盡頭。
坐在這裡,雖然隔著幾層樓的高度,底下的聲音卻很容易沿著圓筒狀的天井傳上來。他聽到他們在下面喝茶,黑瞎子正在暢談那瓶水的來歷,如何獲得中醫的信任再從對方家中偷出珍貴的藥方,又如何破解藥方熬出成品。兌水後灑在身上相當於防護罩,內服亦可解毒。
哦,原來是偷來的。吳邪心想,原來不是童子尿而是一味木本植物,原來是蘇萬用實驗室燒杯製出來的。
吳邪慢慢挪到瓦簷邊,探頭向下看,劉喪和白昊天坐在瞎子對面,可能已經被唬住了。胖子從劉喪腦袋上拽了一段紗布,往自己拳頭上纏。昨晚車窗玻璃被砸得慘不忍睹,胖子的鐵拳也慘不忍睹,腫得像豬蹄,紅燒的那種。
吳邪聽著黑瞎子的忽悠,心說你又想收徒弟嗎?當真要做一個處處有徒孫桃李滿天下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是想找個人墊房租,還是找人一起打電玩。
所有人終究是怕孤獨的動物,說不清能在世間留多久,便和別人多拉扯拉扯,似乎就能拉長停留的時間。
吳邪的視線在下方逡巡了一圈,沒找到張起靈。他又去搜尋樓層的走廊,便聽見身後傳來瓦片的輕響。回頭一看,張起靈手中託著一碗水,也爬來了樓頂。
吳邪哀嚎了一聲,“還來?”
這只建盞彷彿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吳邪的專用碗。早上張起靈用它盛粥盛湯,端去房間裡喂飯。吳邪嫌這碗交叉感染,又裝過藥水又裝食物。 但那藥本來就能口服,黑瞎子不知拿來的是什麼鬼藥方,今天比著大拇指說口服效果更佳。
遠處的風吹動林海,一路吹來樓頂。張起靈坐到他身旁,遞了一個眼神,意思是要麼喝,要麼脫。
吳邪捏起鼻子,生生把一整碗豪氣地灌下肚,眉頭皺也不皺。喝完正要強顏歡笑時,張起靈反手往他嘴裡塞了一顆糖球。
天井底層,胖子和劉喪又在爭執什麼口角,雙方身上帶傷,都不便出手,就隔著一張長桌,像辯論賽似的冷眼相對。吳邪聽了半天,起因是劉喪想找偶像要個簽名。黑瞎子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勸,白昊天受不住這場面,離開回房。
劉喪這個人身上沒有邪氣,但是也沒有太過深刻的情誼,所以永遠不可能像胖子那樣砸窗砸得拳頭爛出血,和胖子這種打直球的人也沒有共同語言。反過來說,情感上沒有強烈的慾望,說不定可以比他們活得好。
吳邪笑了笑,從樓頂的瓦片間撿了顆小石子,眯起眼睛對準了半天,丟下去。石子穿過五層樓的天井,直接砸中那張茶桌,然後彈跳著落到一旁,留下桌面一個小坑。桌邊的人嚇了一跳,不吵了。胖子轉而抬頭沖樓上道:“誰的腎結石掉下來了?”
劉喪道:“樓頂的孫子下來,我聽見你了!”
吳邪忙後退,挪開身子,想把自己藏到屋簷後。無奈傷沒好透,身手尚未恢複,一下子就向旁邊倒去,撲在張起靈身上。張起靈順手攬住,抱到懷裡。
吳邪含著嘴裡的糖,就著這個姿勢等了一會兒。劉喪沒上來算賬,他才慢慢爬起來,不敢再調皮了,跟張起靈一起走下樓。
胖子來敲門,吳邪給他們開門道:“回來了?”
薩沙和他的隊伍回來了。
劉喪做了個進去再說的手勢,白昊天放下手機,上前一步低聲說:“而且他們精神還很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