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此刻的耳機裡,傳來了姐姐壓抑的低泣聲。
岑鳴蟬在哭。
當父母的聲音從耳機裡傳出來時,岑鳴蟬便開始流淚。
她從一旁抽來柔軟紙巾捂住眼睛,很快便將紙巾徹底打濕。
她對父親的感情是矛盾的。說恨,倒不至於。說愛,也有一點,只是不像愛母親那樣愛他。
父親對她大概也是一樣。沒有到討厭的地步,但是對她的愛也就那樣,算不上很多。
她的父親並非十惡不赦,只是從子女的角度出發,她覺得對方在“父親”一職上,不算合格。
她知道在外面父親的口碑極佳。
或許是因為社會對於男性的道德要求本就很低,在旁人眼裡,他勤懇能幹,白手起家,賺得盆滿缽滿。
更是與發妻不離不棄相互扶持二十載,在外沒有沾花惹草搞出桃色緋聞,已經是最佳的丈夫與父親人選。
岑鳴蟬在飯局上聽到這種話時,其實有些不忿。她的母親也一樣,同樣對丈夫與家庭忠誠,同樣陪父親從低谷中熬出來,卻被視作本分與應該。
如今時隔兩年,她透過與十八歲的自己的通話,再次聽到父母的聲音,她有些歡喜,但更多的是想念與哀慟。
她很想母親,也很想父親。
很想很想。
電話裡,父親勸十八歲的自己早點睡,母親問她要不要再喝一碗粥,這些熟悉無比的日常對話,對她而言已成奢望。
父母如今睡進那窄小的盒子裡,埋葬在陵園內。
他們變成烈火燃盡後的一抔灰,變成刻在墓碑上的一行字,變成環繞著遺像框上的一朵黑色紗花,變成冰冷的藏在玻璃後淺淺微笑的灰色遺照。
最終成為旁人口裡的一句“可惜”。
想到此,岑鳴蟬忍不住低泣成聲。
命運讓她與十八歲的自己相遇,讓她能夠藉此再聽一聽父母的聲音。
像是命運為她寄存了一臺時光cd機,播放著她曾經擁有的一切。
她聽得到,甚至看得到。
但也僅限於此。
耳機裡,是十八歲自己急切的關心:“姐姐你怎麼了,你還好嗎?”
岑鳴蟬伸手連抽幾張紙巾,胡亂擦拭著眼淚,她哽咽道:“我沒事,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