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頗點了點頭,對著老人問道:“醫官,情況如何了?”
老醫官那滿是褶皺的臉龐聞言緊緊的皺了起來,嘆了一口氣,張開已經只有一半牙齒的嘴巴說道:“麻煩,麻煩著哩。秦人的兵器,忒也歹毒,忒也歹毒哩。好多,好多人要死哩!”
廉頗搖了搖頭,不再去管喋喋不休的老醫官,而是直接走向了營房之中的那一張張草蓆。
在這些草蓆上躺著的,無一例外都是趙軍的傷兵,一名兩名倒也沒什麼,這數百上千人一同躺在這裡,給人的感覺卻又大為不同。
在這些傷兵之中,很少有缺胳膊少腿之人,因為那些被砍斷了手腳的,絕大部分都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被抬到大糧山那邊的大坑裡去了。
不少人就躺在草蓆上,眼睛緊緊的閉著,也不知道是昏迷過去了,還是已經沒氣了。
就在廉頗進來的這短短兩分鐘裡,又有四張草蓆被抬了出去。
也有不少士兵只不過是輕傷,雖然頭上和手腳處纏著繃帶,但是臉色看上去還可以,甚至見到廉頗之後還能夠朝廉頗問好。
覆蓋在老將軍臉龐的冰霜似乎瞬間就消解了,廉頗的臉上帶著和熙的微笑,一一和還處於清醒狀態的傷兵微笑談話,甚至時不時還調侃兩句,讓這片原本充滿了生離死別味道的大營房之中開始出現了那麼幾絲歡樂的色彩。
一個看上去大約二十來歲,臉上纏著繃帶,右手也被吊著的趙軍士兵朝著廉頗笑道:“大將軍,咱幾年前跟隨大將軍可是在幾邑贏了秦國人,這一次咱也一定能打贏那白起的,是不?”
幾邑一戰,正是廉頗上一次所指揮的一場對秦軍的勝利。
廉頗聞言哈哈一笑,正準備說些什麼,但突然間又閉上了嘴巴,將目光轉了過去。
就在不遠處的一張草蓆上,一名趙軍士兵的臉頰蒼白,雙目緊閉,嘴裡不停的在嘀咕著些什麼,身體也在不停的微微顫抖著。
“冷,冷···”
廉頗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老將軍突然站了起來,對著身後的道:“為吾卸甲。”
樂乘聞言一愣,但很快照辦。
片刻之後,原本穿戴在廉頗身上的那一套大將軍盔甲就被卸了下來,露出了裡面的內襯衣。
廉頗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自己將身上這件皮質的內襯衣給脫了下來,露出了一身稜角分明肌肉發達、甚至比許多年輕人都要強上許多的上半身。
廉頗拿著自己的內襯衣來到這名傷兵的面前,小心的蹲了下來,慢慢的將這件還帶著體溫的內襯衣蓋在了這名不斷呼喊著寒冷的傷兵身上,伸手輕輕的拍打著這名傷兵的肩膀。
這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傷兵的身體雖然還在顫抖,但幅度卻慢慢減小,幾分鐘後終於歸於平靜,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直到確認了這名傷兵已經入睡,著上半身的老將軍才站了起來,他環視了一眼整座營房,對著所有將目光投向此處的趙國士兵們,用溫和但又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
“此戰,我軍必勝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