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令妤仰著面,她身子已經凍僵,但她意識清醒。她不知自己到底沒有說出來話、做出來表情,她盡量努力著。溫柔地、討好地笑,笑得人被她勾魂。她楚楚可憐地眨著眼,低聲:“將軍,妾願意服侍你,你讓他們都退下好不好?”
“將軍,妾知道南國一些軍機。妾想告訴將軍,只求將軍憐愛妾身……”
男人們視線灼熱,那首領更是低下頭,扣住羅令妤的下巴,打量她的臉蛋。奔逃了一夜,臉上的髒汙早已不見。首領看得怔忡:“……竟有這樣絕色……”
何等幸運!
迫不及待地抓著羅令妤的肩,將瘦弱的女郎抱入懷中。她說什麼,他就應什麼。胡亂地說著“好好好”,連女郎散落的、搭在他手臂上的烏濃長發,都美麗得讓這位北國將軍發抖。他低頭想一親芳澤,忽然間,聽到箭只破空聲。
只是剎那間,眾人驚駭,看黑色箭宇從後射來,將他們的將軍胸肺穿破。
軍人們猛地躍馬轉身:“什麼人——”
千軍萬馬,散落在雪原四周,成一個包圍圈,將他們包圍住。
那面容冷峻的郎君手持弓箭,再一箭射出。箭只再入那被刺穿了胸腹的、趴倒在羅令妤身上的男人身體中。
這一箭之後,郎君冷漠地勾弓搭箭,射出了第三箭。玄黑箭只飛旋破雪,刺向同樣的方向,同樣的死去的人……
……
羅令妤喘著氣,身子好像有了些溫度,她一把推開身上壓著的沉重的男人。
她抬起掛著雪霧的長睫,怔怔地看去。
黑壓壓的南國軍隊包圍,向這些北國先鋒軍殺來。少年衡陽王沖殺在前,一馬當先。而癱坐在雪地上的羅令妤,眼睛就看到陸昀。看到陸昀一連三箭,殺同一個人。那人死了,他的箭卻還是射了出去。
萬裡河山,蒼茫皓雪,郎君騎馬而來。
好似當年的汝陽大霧中,滿地屍體中,一心絕望中,也會有人踏破濃霧,前來救她。
看到陸昀下了馬,向她走來。越來越清晰的面容,漆黑的眼,雪白的袍。此年代崇尚白色,陸三郎一身白袍輕裘,在天地微光中走來。不見一身風流氣,他冷著臉,卻讓人移不開眼睛。
而羅令妤一時狼狽低下視線,在他走來時,覺得難堪、窘迫,自尊心受辱。既激動,又委屈,還不想自己被他看到這樣狼狽的樣子……
……
她多想完美無缺,給他留下哪怕一次完美的印象。
讓他為她心動至死。
……
羅令妤低下頭,手足無措,指扣著地上冰涼的血。視線看到自己身邊的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又本能地惶恐,想要逃離。
她抗拒地向後縮,但那郎君蹲下,將她抱入了懷中。她一滯,周身已被溫暖的、讓她沉迷的郎君氣息包圍。不是範四郎那樣讓她不安的氣息,不是敵國軍人讓她惡心的氣息,而是清清淡淡的,獨屬於陸昀的氣息。
陸昀輕聲:“令妤,我來了,別怕。你恨我吧?”
女郎眼中一直沒有的淚,驀地一下掉落。她感覺自己在搖頭,但她只是被陸昀緊緊地抱著,臉埋在他懷中,流著眼淚,被他抱了起來。她忽而哽咽,忽而落淚,忽而想要嚎啕大哭。
那無限的委屈,那永遠得不到的自尊,那見到他的欣喜迷惘……羅令妤伸出手臂,抱住他脖頸:“陸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