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越搬了長木凳來給李謨坐。李謨坐姿優雅,彷彿與人閑談一樣:“怎麼,你還是不肯招嗎?”
木架上綁著的人,有氣無力地說道:“你們找錯人了……我……不認識什麼孫淼……”
李謨笑了一下,低頭捋著玉佩上的穗子:“你的養父曾是宮中尚藥局的首席奉禦,醫術高明。他幫著先太子妃接生了一個孩子,我只需知道那個孩子的下落,不會為難你。”
立在李謨身後的崔時照心中一驚。難道說的是元太子妃蕭氏的事?他聽父親說過,蕭氏當初行為放浪,與多人私通,懷有身孕,偷偷回了公主府養胎。臨産時,請了孫淼前去接生,卻還是被太子知道,下令殺死那個孩子。
孫淼就偷偷帶著孩子逃離了公主府,金吾衛滿城追捕。後來人們在曲江池中,打撈出孫淼的屍首,說他乃是畏罪自殺。原來他還活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人堅持道。
“看來你真的是不怕死。不過是人就會有弱點,我聽說你有個妹妹在揚州行醫,生得如花似玉。不知道一個姑娘家,是否骨頭能像你一樣硬?”李謨淡然地說道。
那個一直很平靜的人忽然身體用力地往前傾,可惜被鐵鏈束縛住,他叫道:“你別亂來!”
“本王也不想亂來,只想知道那個孩子的下落。你若說出來,本王絕不找她的麻煩。”
被綁之人雙手微微握緊,然後慢慢地說道:“舒王如此英明,怎會不知,那孩子萬不可能被容於世?”他喘了口氣,接著說,“父親與太子妃也沒有過硬的交情,只不過迫於延光長公主的威勢,不得不聽命將孩子抱出了公主府。他自然是將孩子殺了,自己逃命。”
李謨一震,彷彿不能相信。原來還是死了……難怪這麼多年,連蛛絲馬跡都沒有。
他跟蕭氏認識在她嫁給李誦之前,兩人也有過肌膚之親。當年延光長公主的案子,是他一手主導。聖人賜死蕭氏時,也是他親自將聖旨送到東宮。他還親耳聽到蕭氏說,那個孩子已經死了,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是啊,怎麼可能有關呢?她有許多男人,常常夜宿在公主府,連太子都無法容忍她的放浪。她生下孩子之後,孫淼便抱著孩子逃走,可東宮一直派人追殺,最後孫淼的屍首被發現。
這些年他越想越覺得蕭氏死前的笑容不同尋常。她為何要特意跟他說那番話?恐怕是欲蓋彌彰。蕭氏跟旁人如何他不清楚,他們之間有過的次數卻也不少。雖然每次都是她主動勾引,但他亦有可能是那個孩子的生父。
尚藥局的奉禦說,他的身子在奉天之難的時候傷了根本,所以無法再有子嗣。那個孩子,或許是他唯一的血脈。所以當他知曉孫淼尚且活在人世,心中又升起幾分希望,這才抓住孫從舟拷問。他不是為了扳倒太子,只想知道那個孩子的下落。沒想到,竟是這般結果。
李謨忽然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也沒說放了孫從舟,只扶著齊越站起來,慢慢往外走。
崔時照回頭看了孫從舟一眼,也跟著走了。
李曄和嘉柔抵達驪山,驪山已經是一片春意盎然。雲松早接到訊息,帶著秋娘等人將別業打掃了一番,侯在門前恭迎。看到他們出現,雲松很高興地迎了上去:“看來郡主還是沒忍住,去找郎君了。郎君不是說月餘便歸嗎?怎去了這麼久。廣陵王都要班師回朝了,選官的結果也已經下來。還有府裡發生了一些事……”
李曄點頭道:“我都知道。”他看著懷裡的嘉柔,對雲松說,“我們趕路,有些累了。閑話之後再敘。”她一直悶悶不樂。雖然表面上故作堅強,但孩子的事情始終讓她無法釋懷。
他知道,卻無法開解,只能陪伴左右。
雲松看到嘉柔神色疲憊,趕緊側身讓他們進去。
等他們走過廊下的時候,嘉柔看到院子裡開著一大片的牡丹花,花朵豐滿嬌豔,似乎映著天光雲影,將滿園的春色都蓋了下去。她不由地停住腳步。
上次她來的時候,竟不知這片種的都是牡丹。依李曄的性子,應該是喜歡蓮這樣清雅的花卉才對。牡丹太濃豔強勢了,一點都不像他的性子。
她抬頭看他,他含笑道:“都是為你種的。今天終於等來了你這個名正言順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