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敞軒說了很久的話,嘉柔靠在李曄的懷裡,一直抓著他的手,不願松開。敞軒外面被樹葉遮擋,漏進搖搖晃晃的日光。十年光陰被慢慢拼湊起來,她嘴角帶笑,往他懷裡蹭了蹭:“所以,你嫌我煩,為什麼還要答應婚約?明明就是喜歡我。”
李曄不想她太得意,說道:“大言不慚,你那麼小,我如何會喜歡你?不過是想著日子過得太清淨了,有個人來吵鬧也好。誰知道長大了之後,反而沒小時候可愛了。”他的口氣裡帶著惋惜。嘉柔卻知道他是故意戲弄自己,想用拳頭砸他,又想到他是個病人,沒捨得。
年少時懵懂無知,只知以後糾纏了那麼多年月的遺憾,這一刻終究得到圓滿。以前的他,現在的他,合在一起,再無人能敵。
兩人又靜靜地抱了會兒,心好像貼緊了。李曄低聲問道:“你是怎麼想起來的?”
“阿姐去我們的住處,說你那段時間住在家裡,晚上睡不著就喜歡爬屋頂,有一天晚上吹冷風病倒了,不是全對上了嗎?”嘉柔抬頭看他,目光清明澄澈,能一眼望到底,“我太傻了,這世上除了你,旁人也不會生得那麼好看。”
李曄微笑,抬手摩挲著她的嘴角,美人唇瓣如花,他卻不敢吻,怕把病氣過給她。
他這才想起還有件正事,對懷中的人說道:“你不來,我正好也要去找你。廣陵王告訴我,吐蕃暫時不會進攻南詔了。但只有三五年時間,或許更短。廣陵王和……玉衡先生商量了一個法子,已經去信告知岳父,你也勸一勸他。”
“夠了,你做得夠多了。”嘉柔點頭道,“以後這些事,你都不要管了,安心養病就好。”
她欠他的,早已還不清。剩下的,她自己可以。
快晌午時,鄭氏的婢女來請他們過去用膳。王慧蘭也在鄭氏的住處,權當作陪。菜餚豐盛,有單籠金乳酥,曼陀樣夾餅,通花軟牛腸,光明蝦炙,羊皮花絲,小天酥等,都是按照宴席的標準上的。只半日工夫,王慧蘭就讓廚房張羅出這些,也不容易了。
鄭氏不停囑咐李慕芸多吃一些,嘉柔則不停地給李曄夾菜,他面前的碟子堆得滿滿的。
“昭昭,太多了。”李曄端著飯碗,小聲提醒。
嘉柔這才反應過來,臉微紅,默默跟他分食碟子中的食物。他的確吃不了多少東西,她剛才一直在想孫從舟的事情,走神了,才夾了這麼多。
王慧蘭笑道:“四弟和四弟妹這般親密,羨煞旁人了。”
“大嫂說笑,郎君還在生病,我只是多照顧他一些。”嘉柔辯白了一句,不知為何,光叫郎君就覺得心裡甜。
鄭氏插嘴道:“怎麼小小的風寒,這麼多日還不見好?若是大夫看不出毛病,就再換一個。”
李曄說道:“母親放心,只是小毛病。”
鄭氏沒再說什麼。李曄慣常用這些話來搪塞她,她也習慣了。如今也鬧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病還是不要緊。不過前些日子,他們夫妻倆到她這裡來,雖也狀似親密,但總覺得隔著些什麼,今日又大不一樣了。莫非木嘉柔的事,真是她多心了?一切還是等她派去南詔的人回來再說。
用過午膳,廣陵王就派人來接李慕芸回去了。
嘉柔和李曄回了房中,李曄說:“我還有些事情要做,你先去午休。”
“我陪你。”嘉柔脫口而出。
李曄笑著看她:“你要給我磨墨添茶,當小書童麼?”
嘉柔點點頭,先跑到書案前坐下,在硯臺上添了水,拿了墨條開始磨。李曄隨她去,在書案後面坐下來,提筆蘸墨寫字。嘉柔探頭看了一眼,看不懂他在寫什麼,很深奧的樣子。
等李曄寫完了,嘉柔已經趴在書案邊,昏昏欲睡。她有午休的習慣,到了時辰就犯困,而且磨墨是個體力活,她磨了兩下就不幹了。
李曄笑著擱筆,走過去將她打橫抱起來。
嘉柔一下子清醒,下意識地摟著他的脖子:“放我下去,你還病著……”
他的眉眼溫和:“抱你這輕飄飄的幾兩身子骨,還綽綽有餘。”嘉柔揚起嘴角笑,他彎腰把她放在床上,剛要退開,嘉柔卻摟著他的脖子,主動親了上來。
“昭昭……”他含糊地叫著,要拒絕她,但聲音都被她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