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種很玄妙的緣分吧。
要找孫從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她自己的人手肯定不夠,李家的人她又用不了,想來想去,只能挑個時間,去崔家請崔時照幫忙。順便看看錶姐,她知道王承元已經平安離開長安,心裡應該很高興吧。這世間有情人,總得有一對如願的。
李曄坐在書案後面,腿上蓋著一層絨毯,正在翻閱一卷書。嘉柔把藥端到他面前,說道:“該喝藥了。小心燙。”
李曄伸手接過,三兩下喝了個幹淨。他把藥碗放在書案上,發現嘉柔一直在看自己,笑著問道:“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我一直沒有問你。”嘉柔托腮望著他,“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李曄目光落在書捲上:“這是傻問題,我不回答。”
嘉柔實在想不明白,她真的是滿身缺點,而且在南詔那兩次見面,留給他的印象也不會太好。但成親之後,他真是全心全意地在護著她,一點都沒有介意她過去的荒唐事,也從來不問。
她原本覺得可能是出於責任,可今天秋娘說的話又提醒了她。
李曄是一個對女人完全不上心的人,身邊伺候的都是半老徐娘。鬼醫要塞妹妹給他,他寧願不治病也不肯要。自己又有何特別之處,能得到他的青眼有加?
玉壺匆匆從外面進來,行禮道:“郎君,郡主,廣陵王和廣陵王妃快到府上了。”
廣陵王事先沒有通知,李家眾人措手不及。此刻家裡有公職的男人都在皇城,就只李曄在家。鄭氏等人出門相迎,李淳扶著李慕芸下馬車,一眼看到李曄,和顏悅色地說道:“是我唐突來訪,都不用多禮。阿芸想家了,我陪她回來看看。”
李慕芸臉頰微紅,先去把鄭氏扶了起來:“母親可還好?”
鄭氏含笑點了點頭,抬手道:“快請進吧。”李慕芸的目光越過鄭氏,看到站在後面的嘉柔。
時隔多年,兩人又打了照面。
嘉柔覺得她比少年時候成熟了許多,梳著雙環望仙髻,插著金鑲玉的步搖,穿著身繡團花的襦裙,眼中的驕傲還是如從前一樣。當年嘉柔住在李家,李暄和李昶在外讀書,接觸最多的還是李慕芸。
她跟李慕芸相處得不好,具體細節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夜她把曇花搬走,不讓她看。
眼下一行人熱熱鬧鬧地進了府中,女眷不好陪著廣陵王,李曄便單獨跟李淳去了敞軒。他們坐在榻上,李淳皺眉道:“這裡會不會太冷了?你最近氣色怎麼越來越差,人還瘦了許多。你家那個郡主沒好好照顧你?”他說著就把手掌按在李曄的額頭上。是正常人的體溫,卻帶著一絲病態的冰涼。
李曄畏冷,隨身帶著一個方形的絨毯,蓋在身上,拉開他的手:“不礙事。她自己前幾日也病著,哪有辦法照顧我。”
李淳發現他的手掌更冷,把他的手硬塞進毯子裡:“我聽說了。不過有個好訊息。”他警覺地看了看四周,李曄說道:“這裡四面開闊,反而不容易有人偷聽,您盡管說就是了。”
“虞北玄和徐進端沒有談妥,吐蕃好像接受了虞北玄的建議,暫緩對南詔用兵。”
虞北玄還算是有底線。其實就算虞北玄沒有底線,李曄也想好了法子,怎麼應對徐進端。木嘉宜不是枚穩定的棋子,不能寄太多希望在她身上。他對李淳說道:“還是請您給我岳父送封信,讓他主動跟徐進端談判。許諾將南詔每年鹽鐵的兩成送給他,但要徐進端手底下的幾個人。”
他念了幾個名字,都是武寧節度使賬下的幕僚,其中兩個還很得用,李淳也聽過名字,另幾個卻是無名小卒。
“你這是要幹什麼?”李淳問道,“雲南王是個很有原則的人,那麼多節度使私下找過他,他都沒有鬆口,怎麼會因為我一封信而改變主意?”
李曄輕笑:“因為您幫過他,他自然會考慮您說的話。而且現在不比從前,是南詔生死存亡的時候。只知墨守成規,能夠自救嗎?真要等吐蕃揮兵南下,就來不及了。這些話您一併加上去。”他說話太快,側頭重重地咳嗽了兩聲。廣陵王給他順背:“那你要的那幾個人有什麼用?”
“其實這些人裡面真正有用的是那個趙幕僚。他是個結巴,但非常精通兵法和兵制,我看過他寫給兵部的文章,有很多見解非常獨到,可以幫助南詔改革兵制,訓練強兵。但因為他不會表達,一直得不到重用。如果岳父光要他一個,徐進端看見南詔用兩成的鹽鐵換一個人,自然知道他的價值了,還會放人嗎?”
李淳這才明白,李曄也特意點了徐進端比較看重的幕僚,到時候討價還價,總會讓徐進端把姓趙的給南詔就是了。這個人在徐州不得重用,在南詔被奉為上賓,有感於雲南王的知遇之恩,自會竭誠奉獻。玉衡真的是什麼都算好了。
“這個趙幕僚你如此欣賞,怎麼不給我用?”李淳酸溜溜地說道。